冰凉的长袍黏黏的沾在身上,感觉像盖了一床浸满水的厚棉被那样沉,他努力动了一下自己身子。
虽然冰冷僵硬,但仍可勉强移动。
周围的枪声已经远去,只有空气中仍弥漫着呛鼻的硝烟味。浓雾仍未散去,这给了自己很好的掩护。
右臂的子弹孔血液已经凝固,看上去像谁敷了一块血红色的污泥在那。
身体软得不行,当他站起来时,晃了几下差点摔倒,好在自己命不该绝,冰冷的天气加速了血液的凝固。
大概好几里外,还有零星的枪声,看起来他们是一路追了过去。
虽然对手采取了偷袭,不过在他看来,对手毫无机会,他们人太少,而头领的人太多。
突然,他想起了,“小赖子”那声惨叫声。
小赖子,小赖子怎么样了?
他急往前奔,却再次“扑嗵”一声摔倒,软软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
急切中,他没有试着再站起来,拖着双腿往前爬去。
地上的污泥潮湿夹杂着腐叶,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前方是掉下来的一些杂乱树枝,有些正发出嫩绿的枝桠,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现在急切想知道“小赖子”怎么样了,却又有些害怕那一刻的到来。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他在心里默祷,千万不要看到小赖子躺在那里的身影。
越爬越近,他却更加不敢看那个方向,将视线扭了过去自己不去看那个方向。
终于,有硬硬的东西顶到了自己,他爬不动了,被迫睁开眼睛。
他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里。
小小的身躯,前几天送他的毛砧帽歪了下来,几乎遮住了大半个脸,不过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咬了咬牙,有热热的泪滚过脸颊。
只有当你离他如此之近的时候,你才会发现,他实际上有多么的小,小小的身躯,稚气未脱的脸。
他的脸扭曲着,嘴歪咧着,牙齿暴突出来,曾经被血迹染红,现在成了乌红的一片。
他是向前倒的,子弹是从后面击中了他。
他死在自己人的枪下。
左胸有一大片凝固的血迹,将长袍紧紧粘在一起。
这脸孔即使有些变形,可是还是那么熟悉,好像这只是一个善意的玩笑。
他随时都有可能再醒过来,大喊一声:“逗你玩。”
他蹲伏在旁边,完全忘了自己身体的感受。
可是小赖子再也没有醒过来,也没有跳起来,也没有大喊:“是不是被我骗到了?”
他转身找了一根树枝,想掘一个坑,刚一动,自己就倒在了地上。
原来自己的双腿已经木了,伤口也开始疼痛,像是有人拿了一把刀子,在里面轻轻撩拨神经。
“小赖子,我可能没法埋你了。”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像是某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发出来的声音。
他仰躺下来,头顶的大树都白了头,像突然成长了很多岁。
绿褐色的暗沉树干沉默着静静注视着他,还有身边已经僵硬的小赖子。
“你就这样躺在这里了。”他喃喃道,“说好还要一起去海边的,早知道该早点带你去了。”
他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空中飘荡,消散,被驱散的白雾又再靠过来。
“你不该死,死的不该是你”他发觉自己的牙齿上下打架,磕得牙床叩叩作响。
“妈妈不会原谅我的”他喃喃道。
热泪流了下脸庞,很快被冻结,在脸上形成一道白色的印迹。
苏正趴在一个硕大的枞树根下,拿开枪,肉眼极力透过茫茫白雾,探寻对方的动静。
双方的枪声逐渐零落。
是时候撤走了,苏正下达了全线撤退的命令。
阻击比想象中还要艰难,如果把这比喻成一场拔河的话,他们只在最开始的几分钟内略微达到了平衡。
后来局势就演变成了一边倒,像一个巨人拖着一个小孩,而不是一个可以被记载的真正的拔河比赛。
苏正他们被迫边打边逃,如果他们逃得慢了一点,对方的包围阵形收拢的话,那这个小孩就会被巨人给活活勒死。
好在他们虽然抵挡不住,好歹是从缺口冲了出去,只是大家有些散了。
保护那些女人,他们选择了另外的方向突围,将对方引向了西北方向。
可莫哈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