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他一个人蹲在哪儿,像一条被晾干的鱼。
适应了很多天后,他终于能够和父亲一样站在那脚手架上,用充气锤支木。
不过早晨的时候,脚手架上还带着露气,像摸着一条滑腻的蛇。
他永远也不会喜欢那种感觉,下午的时候,它又烫得像要用来给谁煺毛的钢钎。
那感觉真是恶心极了,那些老工人倒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工地上的女的少得像外星人一样。只有一天,父亲让他出去买烟。
在那矮小狭窄的小卖部,他看到了一个女孩。她的脸显得有些平,但五官清秀,有些廋弱。
他一下就看上了,不过他是如此久没有看到年轻女生了,他甚至怀疑,简直连母猪都变得越来越清秀了。
他刚冲过澡,穿着一条还算干净的亚麻长裤,上身赤裸,脚上提拉着一双断边的夹指拖鞋。
他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自己。
“你要什么?”女孩淡淡的问。
眼神迷蒙的透过他,穿到了不知道别的什么地方。
“额,”他走上前,“想着要多和她说几句话。”
“那个,以前倒没见过你。他不敢看女孩的眼睛,用眼神胡乱扫了下货架。”
却还是忍不住把眼睛转过去偷看她的样子。
女孩的眼神飞快的扫了一下他。
“你要什么。”她语气变得更淡。
他淡淡的“哦”了一声,“买包烟。”他大声武气的说。
女孩扔给他一包天下秀,这是现在最便宜的烟。
他拿在手中,感觉到一种虚弱。他现在明白了自己看起来是样子。
下午上工的时候,他始终有些心焉,结果一气枪打在了自己的手上。
雪亮的钢钉毫不留情的冲进肉里,像扎进木头,他甚至听见了肉被撕开的咝咝声。
当天晚上,一向不喝酒的父亲却特意买了酒,给他倒了一杯,然后一仰脖,把自己面前的那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他本来想说“你别喝那么急”。话到嘴巴却也说不出去。
“你干不了这活,祥。”父亲又给自己倒上酒。
他端起来又是一口闷干,火辣的劣质白酒穿过喉咙他忍不住呼出一大口气。
不过他像是在跟谁置气一样,极力抑制,这让他的脸上肌肉有些跳动,父亲突然像年轻了很多一样。
齐祥有些楞楞的看着他,这不是平常的父亲的样子,印象中父亲好像从来也没有这样过。
不过话说回来,他和父亲的接触也实在不多。总是要等到过年。
才能看到父亲的影子,他经常背后扛着一个大蛇皮袋,“咣当”一声进了屋。
蛇皮袋里没给齐祥准备什么礼物,不过这个身影却总是让他感到安心。
这种安心会持续十几天,到他再次离开为止。
父亲不太说话,也没挣到多少钱,他甚至都不知道父亲在外面一天忙着什么。
他那次跟父亲说自己不再读书的时候,电话那头的父亲还是和平常一样沉默。
甚至比平常还要更沉默,父亲沉默了很久之后只说了“也好”两个字就挂了电话。
“你得自己去找生路了。”父亲脸色有些红润,有些像久不上舞台的小丑突然画了妆,看着有些渗人。
他又猛灌下一杯,然后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扔在齐祥面前,“咣当”一声推开桌椅。
有些踉跄的往前走。
“你就这么把我扔啦?”齐祥在他身后吼道。
那个身影定了定,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自始自终,他都没有看自己儿子一眼。
“真tm挺爷们儿的。”他吼了一句。
打开这破破的桔黄色信封,里面有三千块钱,他咬住嘴唇,泪水不听话的跑出来。
“这就撒手不管了是吧,就这样把我像个叫花子一样打发了。”他记得自己最后对着空荡的屋子吼。
他再也没回过那个工地,不知道那老头怎么样了。
也再没有见过那个女孩,那是女孩留给她的记忆。
她们美丽青春,却有些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他有些高攀不起。
或者也不是高攀不起的问题,而是她们真真实实的和自己并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这一个发现让他心酸。
愤懑和无可奈何。
从此之后,青春的冲动好像被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