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他脸上难得闪过一抹尴尬之色,“那种地方不接待女客。”
海潮瞟了他一眼,嘟囔道:“知道得还挺多,在京城肯定没少去。”
梁夜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却终究一句话也没说。
海潮想起他已忘了那三年的事。
“还是想不起来?”
梁夜摇了摇头,眼中又现出那个雨夜的茫然。
海潮有些泄气:“算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见到临街一家衣肆,便走了进去。
衣肆开间不大,进深却不小,外头堆满了各色绫罗绸缎。里面挂着几身裁好的男女衣裳。
店主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女子,高鼻深目,身形高壮,显然有胡人血脉,见到两人热情招徕:“两位是看料子,还是裁衣裳?”
海潮道:“看看衣裳。”
店主人:“是小郎君穿,还是小娘子穿?”
海潮道:“都要。”
店主人的笑容又绽开几分:“小娘子喜欢什么样的衣裳?”
海潮环顾四周,只觉眼睛都快叫那些绸缎闪花了,直截了当道:“去妓馆,有什么合适的衣裳?”
店主人愣了愣,随即笑起来:“小娘子好爽利的性子。”
海潮这才反应过来,心说一般人大约是不会把去妓馆挂在嘴上的,便描补道:“只是去长长见识。”
店主人眨眨眼:“自然,自然。奴给小娘子找几身合
适的衣裳。”
说着折身挑帘,进了内室,不一会儿抱了一堆五颜六色的衣裳出来,总有四五身,铺展在长案上满满当当。
店主人拿起一身暗竹叶纹的素白袍子,并一个黑幞头:“小娘子将这一身穿上,活脱脱是个国子监的读书郎。”
梁夜受杜刺史举荐,去京城读的就是国子监,海潮一听这三个字就来气:“我大字不识一箩筐,可不敢装什么读书人。”
梁夜指着一身胡服问海潮:“这身可喜欢?”
这身胡服由朱红色的绫绢裁成,外罩对鹿纹朱锦半臂,看着亮眼又精神。
海潮喜欢红色,更喜欢利落凑身的衣裳,方才一眼便相中了,没人比梁夜更熟知她的喜好。
她不想承认,可又实在喜欢这件衣裳,犹豫不决之际,那店主人已经拿起衣裳在海潮身前比划起来,满口的称赞:“小郎君的眼光真是好,这身衣裳不是一般货色,这个月才从京都来的新料子……就裁了这么一件,简直像是给小娘子量身定做的。”
她生怕买卖会跑似的,不由分说推着海潮往内室去:“奴伺候小娘子换上试试,保管好看!”
海潮下意识要推辞,转念一想,她相中的衣裳,凭什么叫梁夜一指就不要了?便大大方方道:“好,我试试。”
进了内室,海潮也不用人帮忙,自己脱下道袍。
店主人道:“小娘子会武吧?”
海潮纳闷:“你怎么知道?”
店主人指着自己一双肉里眼:“小娘子别看奴眼睛小,见过的人可不少。奴还会相面,外头那位小郎君是神仙样的人物,他是读书人吧?一看就是考进士做大官的料,将来给小娘子挣个诰命……”
海潮连忙道:“他挣的诰命可和我没干系,而且我们是道士……”
店主人显然不信,吃吃地笑起来:“小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转而打量她身形:“小娘子这身条漂亮,一万个里面挑不出一个,腰又窄,腿又长,人瘦却不干,该有肉的地方毫不含糊,深闺里可养不出来……小娘子要不要试试襦裙,那么匀称好看的肩膀,披个轻纱帔子,不知多美。”
海潮叫她说得双颊滚烫,连道用不着,低头看了看,有些担心:“要装男子,这里要不要用什么裹一下?”
店主人道:“不打紧。那行里的人,眼睛可毒了,你就算裹成胡饼,他们也看得出你是女的。”
“那怎么办?”
店主人哈哈一笑:“放心,去楼里看新鲜瞧热闹的女客不知有多少,穿上男装,也就看破不说破罢了,没的白遭一回罪。”
又用虎口卡了卡海潮腰际:“啧,这腰带长了,咱们去外头找根合适的。”
海潮搴帘走出去,便见梁夜站在店堂里,垂着眼帘,像是在仔细研究眼前的一端料子,那认真劲,仿佛要用目光把那端素绢拆成经线纬丝。
原本比素绢还白的脸颊,眼下红到了耳朵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