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洁净整齐的西裤和皮鞋,惭愧说道:
“真对不起,要不您踩我脚上过去吧,或者您不介意,我就背您过去,反正我穿的是草鞋,到时候洗洗就好了。”
“亏你想得出来,还踩你的脚过去。就这么走吧,不用觉得抱歉,本来就是我自己考虑不周……”非选在阴雨天过来。
纪轻舟轻轻叹了口气,抬了抬下巴道:“走吧,抓紧时间。”
见他坚持,祝韧青只好应声:“那您小心些。”
又七拐八拐地绕了一段路,两人总算抵达了目的地。
祝韧青的住处是和周围其他房屋差不多的棚屋,挪开充当门扉的木板,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光线黯淡的屋子里,像样的家具只有一桌一凳一橱柜和一张木板床,衣服都堆在床角,墙壁张贴的旧报纸上满是漏雨留下的水印子。
右边靠墙的位置有道狭窄的由几条木头横杠拼接而成的梯子,梯子上端往天花板两尺方正的洞口一接,便是通往二层的楼梯。
见楼下只有一张床,纪轻舟便估摸着祝韧青平时应该睡二楼。
不过依照他对这房屋高度的判断,二楼的空间想必非常之矮小,以祝韧青的身高钻进去恐怕连腰都直不起来。
顶多铺个地铺,晚上匍匐着进去睡个觉,想在里面活动是很难的。
“阿娘,我带先生来看你了。”
祝韧青在门槛旁的石头上刮了刮鞋底的污泥,走进屋里去。
看看外面的春天……”
话未说完,女人抬眼望向了门口。
纪轻舟回头,正瞧见祝韧青提着那篮洗好的枇杷走进屋里。
他便起身让开位置,让祝韧青坐下给他母亲剥枇杷。
黄澄澄的小枇杷显然是新鲜才采摘不久的,甫一剥开皮,便散发出其特有的酸甜清香。
而在弥漫的果香之中,纪轻舟隐约地还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他环视了一周,终于找到了那花香的来源。
房屋背着巷道的墙板上有道小窗,狭窄的窗台上放着一只破碗,碗里装着清水,飘着两朵洁白的栀子花。
·
在小屋里坐了半小时,陪着祝韧青的母亲聊了一阵后,两人就起身返回爱巷。
回来的路上,纪轻舟路过一栋石库门建筑,瞧见门口路旁坐着几个妇女,正一边闲聊,一边拿着手绷刺绣。
“她们这是在做什么?”一碰见自己熟悉的领域,纪轻舟便不禁止住脚步,转头询问祝韧青。
祝韧青只看了眼,便回答道:“应当是在做附近那家顾绣庄派的活,绣童鞋、袖边之类的,以前母亲也常做这样的活。”
原来是顾绣……
纪轻舟点了点头,恍然有所思。
的确,顾绣是在上海一带起源流传的,其技法以“细如发,针如毫,色如画”为特点,故被誉为“画绣”。
若他记得没错,顾绣在清末就曾一度衰落,几近失传。
于是几乎没怎么犹豫,听闻是顾绣,纪轻舟便抬步走了过去。
那几个妇女约莫是认识祝韧青,见有生面孔过来也不躲不避,大大方方地让他看。
纪轻舟凑近一瞧,顿时被那底布上灵动传神的花鸟图案所惊艳,问:“你们这样绣一片能赚多少?”
“赚不了什么钱,绣一双衣袖才给个二角五角的。”几人中年纪稍长的妇女一边灵活施针,一边感叹道。
才二角五角?这样一双衣袖少说得绣二天吧,底层劳动力真是廉价得可怕!
纪轻舟既诧异又感慨。
他想起自己在何鹭西装上绣的那字符,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绣的字母只能说端正能看,毫无美感可言,和眼前这精美绝伦的刺绣作品对比起来,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想到自己的店也逐渐走上正轨了,最好是能定制一批主标,纪轻舟不由心动,便询问:“你们接零活吗?”
“接,价格给得合适便接。”
依旧是那妇女,听见他问话约莫是将他当成了什么老板,和气地回道:“你有什么活,可直接派给我们,只要给我们材料,都是能做的。”
“好,那届时我有活就来找你们。”纪轻舟爽快应答。
又站着欣赏了一会儿她们极为精湛的技艺,心底暗藏激动。
太好了,有这样精致细腻的手艺,那他把商标设计得复杂些当也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