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雨水,总比往月多出许多。
冀州邺城,邻近刺史府邸的一处院落。
身着深色绸袍,头戴巾帻的文士,遣散了几名僮仆,自己亲自盘核,整理好行囊。
突然听见院落有脚步声传来,朗目疏眉的文士心想道:「或许是僮仆遗落东西,又折身返回了罢。」
遂不做他念,继续低头归拢。
不曾想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身后探出一只手。
一把抓住,清秀通雅文士的右手紧紧不放。
「谁!?」
荀彧心里一惊,猛地转身望去。
后边的青年见荀彧果然被吓到。
忍不住眼笑眉舒,嘴却不饶人道:「好你个荀文若!见故友刚至就想着偷溜走,莫非不想尽地主之谊?」
「纵使攀附袁公高枝,贫贱之交也不可忘啊!」
明明是他先吓人,反倒打一耙,说起别人不是。
荀彧也不由笑起来,直指青年道:「好个郭奉孝,论反唇相稽,屈扭是非谁都比不上你!」
「分明你吓我在先,反倒我的过错,合着我就该被你吓了?」
以郭嘉的聪颖,自然不会去接这话。
用掌心轻将荀彧的手压下。
然后笑道:「多年未见,眼下却在邺城相逢,你不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一番。」
「竟遣散僮仆,收拾行囊,难道四世三公,也入不了你的眼?」郭嘉的笑容带着锐敏。
他太了解眼光尖锐的荀彧了。
先前董卓进雒阳时,就说天下即将大乱,而颍川郡乃是平原,四面受敌。
不如迁徙最丰裕殷实的州郡冀州,后来说服宗族,带领不少荀氏亲族来到了冀州。
那时州刺史尚属韩馥,可惜有业不能守,懦弱又无能,否则哪至于将天下最好的州郡,拱手相让。
郭嘉不禁摇头。
若遇庸愚之主,即使再忠心耿耿,才气过人也会不得善终。
韩馥属下耿武丶闵纯,几度劝阻他无需惧怕袁绍,却被吓破胆的韩馥无视。
以至于袁绍进邺城后,直接寻个理由将两人诛杀,以儆效尤。
可惜了,世间又少了两个忠良之辈。
荀彧也不会上当,笑道:「奉孝休要胡言,友若还尚在车骑将军处做掾属。」
「我不过去平原拜访卢公,然后再回颍川办完些事,下月便回。」
「此事早向袁公道明。」
友若是荀谌的字,他乃是荀彧之弟。
现今为袁绍的心腹幕僚,备受器重。
袁绍入主冀州后,遂以车骑将军身份兼冀州牧,总揽军政之事。
郭嘉复笑道:「我猜怕是一去不复返吧,也罢,待我见过袁公,若是不合我意,也与你同返乡。」
郭嘉性格乖张,不喜拘礼法,出身习研律令的阳翟郭氏,年少便与许多颍川士族英才子弟相交,其中与荀彧关系最为要好。
其他士族子弟,或多或少对他有些偏见,可他亦然我行我素,不为所动。
荀彧则认为,能处在他人冷眼下,一如曩昔且不亢不卑,定非同寻常。
便主动与郭嘉交好。
一来二去,两人就此友情厚密。
就在两人谈笑间,郭嘉嗅了嗅,顿觉异香扑鼻,就知道荀彧又佩了新的香囊。
「嗯?让我猜猜香料来源,究竟是何物?」
郭嘉嘟囔着,丢下这麽句话,思索起来。
荀彧笑着摇摇头,郭奉孝每次都是这般,见面就想压他一头。
但两人多年挚交好友,加上荀彧性格温文儒雅,行事稳重。
往往都是包容对方,任由其顽笑打闹。
「闻到些许的桂花香,还掺杂着其他香料……」
「眼下并非桂树季节,你身上却带有桂香,想必去年采摘不少,文若,快均出分我些。」
郭嘉闻着闻着,就打劫上了香料,毫不见外的,从荀彧腰带取下。
看着精致的缣帛雕花,也较为喜爱。
随口说道:「最近来邺城,族兄宴请时常喝酒,若是不小心撞见贵人,还有怀中的香囊,分解酒气。」
「就多谢文若,临别赠物了。」
荀彧怀疑对方藉机猜香料是假,来打劫他的香囊才是真。
郭嘉香囊到手,打开一看。
恍然大悟,笑说:「原来放了泽兰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