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近黄昏。
书院后头的屋舍中。
“云开日出晴光照,薄被摊开晾一床。1”一个看上去有些老成学生嘴里吟着诗,优哉游哉地收回清晨晾在外头的棉被。
他叫刘放,是外舍甲班的学生。
“啊——”进门的时候他忽然失声大叫:“跳蚤,被子上生跳蚤了……”
沈持放学从教室过来,他打算换身衣裳去藏书馆看书,听见刘放喊叫,问:“跳蚤?”
青瓦书院的宿舍虽然简陋,但住宿的学生极是干净,每日沐浴,换洗衣裳,每逢天晴晾晒床铺,隔三岔五用艾草熏屋子……夏天连蚊子都少见,更别说生跳蚤了。
刘放抖了抖他的被子,登时掉落两个黑点点,他很绝望。
沈持拿竹竿敲了敲他的棉被,还好,没有惊吓。
他弯下腰:“刘兄,你眼花了,这是……黑色的线头吧。”
刘放俯身仔细一看:“果然是线头。”虚惊一场。
沈持看着他一惊一乍的模样,问道:“刘兄缘何如此慌张?”
就算有个跳蚤不也正常。这辈子的卫生条件不如他上辈子好,跳蚤什么的也较为常见,刘放一个土著,不会没见过吧。
何至于吓成这般。
“沈兄你没听说啊,”刘放老神在在地说道:“今年六月份的分班考,县太爷要来观摩。我紧张啊……”
沈持:“往年县太爷不来的吗?”
听着好像是特大事件。
刘放摇头如拨浪鼓:“往年不来的,这不是说书院出了神童,年方八岁便能过目成诵,能吟诗作对,太爷说这是咱禄县的祥瑞,定要亲自来考他学业呢。”
沈持:“……”
神童是谁?祥瑞又是哪个?
竟把县太爷都引来了。
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些忐忑。
“哎呀呀,”刘放说道:“神童就出在外舍丙班,”他顿了一顿:“咦,不会说的是你,”沈持心中一紧,正要发出悲鸣否定掉,忽然又听刘放说道:“那个挚友吧?”
裴惟。
刘放与沈持在宿舍相处了一段时日,知沈同学极为勤奋,却并不见聪颖过人,是什么神童的。
沈持绷紧的心倏然放轻松:“有可能。”
裴惟极很聪慧。
沈持赶着去藏书馆看书,没再多聊,匆匆收了被子又出去。
第二天一早,青瓦书院炸开了,全院的师生都听说外舍丙班出了一位神童,却并不是裴惟,而是沈持。
当事人沈持头晕:“……”
睡了一觉起来,头顶上多了那么大一个神童的光环。
沈持心想:他也不是很爱出风头啊,平平无奇一蒙童怎么就成为神童了呢。
虽然他确实记性好,过目成诵,但这本事从未跟别人说过,至于会吟诗作对,更是不存在,莫不是有人故意吹嘘他,给他挖坑?
罢了,我唯有竭力念书而已。”
何止竭力二字,周大珏珠玉在前,他只怕要咬牙硬着头皮上。
沈持的口中犯起微微的苦味儿,读书的苦。不过他知道,这苦很珍贵,它后面是甜,百倍的甜。因而没有沮丧,收拾完心情后很快投入到背书和练字上。
与其做别的事情内耗,不如上进。固然有天生的神童,但也有后天学出来的,比如——他,很有可能。
眼下已是暮春时分,天气暖和天亮的早,沈持便在四更末雄鸡初啼鸣时起床,洗漱完毕后恰好五更处,端坐于窗前看书、习字,一连数日,雷打不动。
往往与他同一宿舍的人醒来后,他已翻阅完数十页书,写上千字了。
“沈兄,”这日江载雪看见他,惊呼:“你眼下怎么乌青一片?”
沈持面白,把眼下的青色衬得很是明显。
岑稚笑道:“沈兄必是日夜用功,三更灯火五更鸡,我看他的书法突飞猛进,可见背着咱们下了多大的功夫。”
江载雪瞧着他的手:“呀,果然手心全是茧子。”写字磨出的淡黄色的薄茧。
沈持脸面微热,有点儿挂不住地说道:“我也是被逼的。”
头顶那么大那么宽一个神童的光环,照得他睡不着觉啊。
……
“沈持是神童?”青瓦书院出了神童的消息很快传到夫子们耳中,孟度皱眉问周渔周夫子:“这是怎么回事?”
周渔也不晓得,清俊的脸庞上眼神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