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全、沈正和沈知秋三人挽着沈山,走一步往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望一眼,生怕一眼看不见,沈家的状元郎阿池就不见了一般。
这时候,被团团围住的沈持对着长州知州顾汲长揖一礼:“顾大人,诸位大人,下官家中还有母亲倚门盼儿归,下官归家心切,这就告辞了,今日劳大人出城相迎,叫下官愧疚不已。多谢多谢。”
顾汲还礼说道:“沈大人何须如此客气,你既急着回家,本官就不留你了。”
他对周遭的百姓说道:“新科状元郎思念家人,乡亲们让开路,放他回禄县与家人团聚吧。”
有人说道:“沈家老爷子不是带着孙儿来州府了吗?怎么到处不见人。”
顾汲一下子想起来了:“哎呀呀你瞧本官这记性,原是接了沈老爷子来州府一道迎沈大人的,想是他们被人给挤散了。”
人堆里,有人看见沈家人,高声喊道:“沈家老爷子在这儿呢。”
百姓们立刻让开一条道,沈持顺着他们的声音望去,与七双通红的眼对上了,他爷,他爹,叔伯,还有堂兄弟。
他快步走过去跪下给沈山磕头:“爷,孙儿回来了。”
沈山的唇微微发抖,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向沈持头上的乌纱帽,又不敢碰着,手停在半空:“孩子……快起来。”
沈全和沈正赶紧把他扶起来。
沈持起身后又去给沈煌见礼,父子一对望双双湿了眼角,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池消瘦许多,”沈文讷讷地说了句:“路上累,有话回去吃了饭再说吧。”
“对对,先回家。”沈凉也说道。
一旁的沈知秋看着他眼泪倏地一下迸出来,簌簌往下掉。
沈持握了下堂兄弟们的手:“走,咱们回家。”
说完,他搀扶着沈山上了沈家的牛车,一道回禄县。
沿途百姓一路相送,直到送出长州府城。
天已近傍晚。
禄县的城门亮起绘着登科图的八角风灯,把县城门口照得红红火火。
禄县县令文丛带着县衙官吏早已等候在城门口,等沈持一行人一到他们便迎上去,恭贺新科状元郎夺魁归来。
沈持与他们说了几句场面话,由他们接待礼部陪同新科状元回乡的官员,先行回到没玉村沈家。
这时已经入夜,村中一片幽静。
乡村小道依旧如昔,溪水,桑葚树,麦田都是老样子。
只在村中通往沈家的那条路口,竖了状元第的石坊,看样子是新刻的,没有一丝风吹日晒的痕迹。
“你点了状元后,秦州府的乡贤们最早给家中送来报喜讯,”沈山指着石坊说道:“这也是他们给刻的。”
比朝廷官差送来的喜报还早两天。
沈持点点头:“他们有心了。”
沈家的牛车刚进没玉村,看见他的街坊邻里端着灯走到院子外头,依旧用朴实的乡音喊道:
中。
是撇了油的鸡汤,清甜甘润。他一连喝了几勺,奔波的疲惫果然消弭不少。
“阿池,我考中县试了。”沈知秋又小声对他说道:“如今等着明年的府试考童生呢。”>br />
他今年年初下场县试,考中了。
沈持笑道:“哎呀这下小叔和小婶该多高兴啊。”沈知秋:“阿池哥,我这次中的名次不高,跟你比还是差太远了。”
太远了,天上地下。
沈持正要说句什么话安慰阿秋,忽然看见坐在他对面的沈全眼神躲闪,双手揪住衣襟……他立时知道:沈全这是出师不利没考中县试,落榜了。
本想略过县试的事换个话题,谁知道大房杨氏没有眼色,偏偏要说:“哎呀这次你大堂哥落榜了,等下一次吧。”
沈持:“……”
他埋头吃饭,践行“食不言”。
这才没人说县试的事了。
吃过饭,沈正悄声对他说道:“阿大哥挺难堪的,家中时常比较咱四个,他虽然脸皮厚,但也搁不住天天受打击,尤其是我娘,说话太直了……”
沈持心想:阿大堂哥是非死磕功名吗?
如果读这么多年书连个童生都考取不了,可以说不开窍,该换赛道了。
“你们那房你有出息,三叔三婶那边阿秋会读书,我娘眼红不过,他是为了我娘才硬着头皮念下去的……”
沈正说完苦笑了笑:“有他顶着,我轻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