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漾被大长老叫到了一旁。
大长老虽已修炼数百年,但因修为迟迟不足以渡劫,这些年已显了老态。
满发银白,背微躬,声音也含混厚重。
唯一双眼,瞧人如鹰隼,压下的视线尖锐严厉。
甫一站定,大长老便开口问:“你今早去了何处?”
“去接应新弟子。”连漾道,“大师兄说今年拜入山门者甚多,我便去了千灵阶一趟。”
大长老将眼一虚,语气并不见好。
“知远只告诉你新弟子颇多,不曾说过你应师姐今日归宗?”
“说过。”
“那你为何不在主峰迎你师姐,偏去千灵阶多管闲事!”
连漾不语,只细盯着他,将他的神情变动尽收眼底。
见他有意要责难自己,她忽然开口道:“弟子近些天总觉得灵脉不通,所以才借下山的机会疏通灵息,不想竟耽误了迎师姐回宗。”
她说得慢,可大长老却听得格外仔细。
尤是在听说她灵息不畅以至灵脉有异后,忽轻拧了眉,急问:“眼下可好些了?”
“下了趟山,好了不少。”
大长老这才缓和了神情,也一并放下了苛责她的打算。
“此事暂且不提。”他话锋一转,“方才那些话你当听见了,你师姐离宗太久,按规矩当先入外门,经过每年考核,再进内门——”
“是。”没等他说完,连漾就点点头,“大长老言之有理,宗门规矩,自当遵守。”
这话说得轻松,将大长老给捧成了恪守宗规的严师,却堵得他开不了口。
脸也一阵青一阵白。
一口气闷在心里不上不下,缓了阵,他才委婉道:“可你应师姐身体抱恙,若参与考核,对她只有害无益。”
连漾装作听得认真,甚而还露出几分担忧:“是啊,那该如何是好呢?”
大长老将声音压得低了些,道:“待会儿你与你应师姐比试一番,也好堵住那些弟子的嘴。”
他这话说得含含糊糊,可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让连漾与应观镜比试,但要故意作假输给她,以此让弟子们信服应观镜。
连漾面上不显,心里却冷笑一声。
和原剧情一样,大长老还是要推她去和应观镜比试。
在话本里,她考虑到应观镜的身体不好,便不作犹豫地答应了大长老。
比试中,她也的确让了。但就在快结束时,应观镜突然引导剑气割伤了自己的胳膊。
她做得隐蔽,只有离她最近的连漾看见这一举动。
而连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一句“不过是小比,小师妹何须这般认真”给砸昏了头。
那时她才明白,应观镜是有意陷害她。
她本欲辩解,却被上前查看伤情的大长老告知,应观镜的伤口上的确沾染了她的灵息。
证据确凿,辩无可辩。
应观镜的伤不重,但足以把连漾打成恼羞成怒的狭隘之人。
万剑宗向来鄙夷比不过就打伤对方的行径,在场的其他弟子虽没说什么,但也多多少少有些不满。
直到后来临死时,她才知道,当时之所以在应观镜的剑上探出她的灵息,是大长老提前动了手脚,将她的灵息凝为灵核,铸在了那把剑里。
他这样做,正是为了让她逐步失去全宗人的信任,成为不忠不义不肖之徒。
只有这样,取她灵脉时才会无人护她。
而她却什么也不清楚,只能因为一桩接一桩的“怪事”,逐渐被所有人孤立。
不仅如此,在应观镜回宗前,大长老对她的好也成了压在她心上的一块巨石。
剜下灵脉前,大长老屡次出言斥责:
——连漾,你太让为师失望。
——以往为师待你如己出,将你收为亲传弟子。你身子弱,便拿灵草仙丹养护你的身体。可你不仅不懂珍惜,竟还嫉恨你应师姐,无数次加害于她。
——而今取你灵脉去救她,便是天经地义,将功补过!
那时连漾已经被折磨到崩溃,就连她自己也混淆了,是不是真欠应观镜什么。
似乎错全在她。
是她不懂珍惜,是她心胸狭隘,也是她恶毒阴狠,竟不顾劝阻,屡次伤害应观镜。
可以说,大长老令她与应观镜比试,不过是设计她失去同门信任的一个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