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醒来,原是阿朔传信回来,她倦怠的揉了揉眉心。
朔风于信中言,他已到了北离边境,离着燕然关并不远,两日前赫连乌山带人到了北离大军中,与赫连金日起了冲突,混乱中不幸被误伤,北离王因着此事又狠狠训斥了赫连金日。
然赫连乌山并未回王帐,而是留在了边关,北离王命他监军。
而当日夜里,朔风便瞧见了七处的人进出赫连金日的营帐,直至天明方才出来,出来后那人直奔北离王帐。
风起,那半扇窗摇晃着发出吱呀声,崔长歌恍若未闻,盯着信纸上七处二字愣神。
七处的那位监察长是从她的亲卫中挑选的,她记得那人是自请去北离,他说他于骑射一事上天赋颇高,便想着去北离比试一番,待日后回了昱朝,定能训出一批骁勇善战的骑兵,将北离莽夫打得不敢再犯。
如今却是物是人非……
“殿下可是醒了?”落雪推门而入。
闻声,崔长歌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抬眼看向落雪,见她一脸喜色便问道:“可是珺璟到了?”
不待落雪回话,就听见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门外走进一青衣公子,手持折扇,一步一摇,眼含春水,自成一派风流。
下一瞬,却听一道清丽的嗓音响起,“在下珺璟,问监察司指挥使大人安。”那青衣公子站定便拱手一礼,久久未起。
崔长歌略有些诧异,连忙上前将她扶起,“珺璟你怎还是如此促狭?”
珺璟淡笑着开口道:“殿下,珺璟已将八处精锐悉数带来了,当下他们正分批进城,安顿在云来楼旁的那处客栈。”
话罢,却见她双手将一本册子高高捧起,恭敬道:“监察司八处三年间所有动向,皆记于册子之上,请大人查阅。”
崔长歌了然的接过,转而坐下,轻叹一口气后方才问,“说说吧,怎如今以男子之身示人。”
珺璟苦笑一声,旋即才说是因着殿下从京都来了这青州城后,她留在京都,居于幕后调遣八处监察使,可长久没有监察长露面,监察使没少碰壁,时日一久,监察司于京都的威信更是一降再降。
所幸她从前从未公然露面,她便改头换面,以八处监察长珺璟公子的身份示人,亲自抓取了几位与诸位皇子殿下沾亲带故之人,方才稳住监察司于京都百官间的威信。
“珺璟,是我思量不周。”崔长歌道。
珺璟摇头,半跪在地上,“殿下,您既是将八处交给我,那属下必然不能辜负您的期望,若事事皆需您思虑,那属下便是罔顾了的知遇之恩。”
崔长歌将手中的册子放下,示意她起身,“珺璟,北离监察司出了叛徒,你应当知晓了。”
珺璟面色一冷,只说:“背叛者,当死。”
崔长歌将朔风的来信递给她,转而问起京都动向。
珺璟思忖片刻,回禀道,“眼下龙体欠安,而太子殿下背靠国公府,再加之太傅相助,如今隐隐能与王相抗衡,但……”
她顿了顿,方才斟酌的说:“陛下却偏爱三皇子殿下,即便前些日子他因着您遇刺一事被禁足,可不过半月便因德妃娘娘患了风寒而被放了出来。”
“德妃娘娘出生将门,极少生病,怎会夏日里染上风寒呢?属下便买通皇子府的宫女,那宫女说德妃娘娘十分康健,伤寒不过是一个托词,殿下,他们着实是欺人太甚!”
崔长歌嗤笑一声,明知故问:“想来,八处此番出京,父皇召了你前去问话罢。”
珺璟道:“陛下并未计较女扮男一事,他说如今王相党羽林立,世家门阀间倾轧严重,眼下正需监察司发挥其上监皇亲,下察百官之职,陛下让属下带句话给您,他期盼着您回京的那一日。”
闻言,崔长歌心中没有丝毫波动,她起身行至窗边,背对着珺璟道,“可知为何父皇从不亲笔书信,而是借你们之口传达?”
“陛下因和亲一事对您有愧。”
崔长歌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是因为他若传信于我,便会无形中替太子增添声势。”
话罢,崔长歌自嘲一笑。
是了,如今在所有人的眼中她便是太子党,太子哥哥更是将监察司视为囊中之物,与南曲合谋刺杀,也不过是为了彻底将监察司握在他自己手中。
毕竟,历来监察司都会交于储君之手。
思及此,崔长歌骤然转身,目不转睛的盯着珺璟道,“可知我为何让八处悉数撤出京都?”
“属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