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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和夏油杰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和自己相同的无奈。
她放下果汁,伸手过去戳了一下夜蛾放在桌上的,现在同样做着低头致歉动作的咒骸,用手指把咒骸磕在桌上的脑袋推了上去。
夏油杰则开口请夜蛾抬起头。
“……反正我们本来也要去高专的,现在也没区别嘛。”
真理故意混淆概念,绝口不提自己其实原本考虑过出国一走了之,“而且这又不是夜蛾老师的错。”
“确实。”夏油杰也帮腔,“我们是做好了准备的,老师就不要太担心了。”
夜蛾看起来仍不能释怀:“但是……”
“没有但是!”
真理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打断这磨磨唧唧的“但是”,“说起来,等到我和杰明年入学的时候,班导会是夜蛾老师吗?”
她搜肠刮肚,想起之前夜蛾曾提起学生时很高兴的模样,于是开口试图转移话题:
“对了,之前不是还说有机会要带我们见一见现在的学生嘛,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话一出口,反而是真理本人先意识到了不对劲。
因为夜蛾身上灰色的斑块忽然变得更深了。
咒术师陷入更加令人难熬的沉默。
隔了好一会,他才重新有了动作,像是石膏像重新成为人,也像木偶笨拙地才学会动。
“……抱歉,已经没机会了。”
夜蛾将脸扭向窗外,不让两个孩子看到正脸,声音闷而喑哑。
“他们上个月殉职了。”
咒术高专在读的学生于任务中出现意外,导致伤亡的情况,在高专内部算是极为严重的事故,但将时间拉到近十数年再看,却也没有那么罕见。
自上一个十年开始,国内的咒灵数量不断增长,原本难得一见的高等级咒灵屡屡出现,令原本就人手不丰的咒术界很是疲于应对了一阵。而到千禧年前后,受国内经济局势及其他种种影响,咒灵的爆发性出现更是空前绝后。
为应对这一波咒灵潮,总监部旗下,受国家统合监管的在职咒术师们付出了难以估量的代价。
数年之内,咒术师在任务中受伤乃至死亡的情况层出不穷,屡见不鲜。
咒术高专的学生们虽然还未从学校毕业,但在所有人眼中,他们也已经是必须要站出来应对风险的咒术师的一员了。
因“窗”只是能够目视咒灵的非术师集合的部门,因此由其供给的情报往往只能作为参考,实际情况终究只能由咒术师本人前往现场确认。夜蛾因总监部指派的任务分身乏术,近郊的一些紧急任务,便理所当然一般被分配至他麾下的学生们手中。
而也是这一情况不明的紧急任务,最终导致这一届咒术高专东京校的三名学生在祓除咒灵途中身亡,无一生还。
“……咒术师已经缺人手到这个地步了吗?”
真理之后和夏油杰聊起这事,心里满是怀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既然情况不明,应该等有足够实力的人来处理才对吧,夜蛾老师说他学生最好的才二级……二级能顶什么用?”
“恐怕是事态紧急,救人要紧吧。那一块山间有不少村落。”
夏油杰先是说了自己的推论,随后纠正真理的不当观点,“而且,话不是这么说的。一般咒术师能到二级已经很不容易了,真理,这样无视弱者的努力可不是好习惯。”
咒术师的实力八成看天赋,普通咒术师大多只能停留在二级甚至三级,极少有靠苦练突破上限的例子。
这么多年相处,光从夜蛾的态度他们也能看得出来——
他们两这样轻轻松松对付高等级咒灵的情况才是特殊的,异常的。
“……”
真理没什么能反驳的,只是想想还是觉得气闷,于是不是很高兴地抿着唇。
她其实多少也清楚不能拿自己和好友的标准来要求他人,只是道理归道理,习不习惯就又是另一回事。
夏油这家伙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总张口闭口强者弱者,还很喜欢讲些大道理,让她这唯一的听众耳朵起茧。
不管是不是真的事态紧急,又或者二级咒术师到底够不够看,这些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真正让真理烦闷的重点都不是这些。
她只是很难忘掉那天看到的斑斑驳驳的灰色。
很难忘掉——
夜蛾他那天看起来实在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