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他们治得了,由于某种隐情和胁迫,不敢给你治。”
王姮姬听他言之有物,年纪轻轻,未进官场,一双眼睛敏锐而雪亮。
她确实被投入到一座巨大的茧房,四壁都是厚厚的墙,处处被那人掌控,阻塞了接触外界的所有通道。
前世磋磨了那么多时光,她病入膏肓,没有一位大夫将真相告知。
若非许昭容最后为了气死她透露了情蛊之事,她现在仍蒙在鼓里。
“文兄当真火眼金睛。”
文砚之羞赧内敛地垂了垂眼,其实凭从文人的直觉,答案显而易见。
她是富贵人家最受宠的女儿。
她要和未婚夫退婚。
她被人种了情蛊……
这些线索连成串,可以料定她在家中过得并不好,甚至受未婚夫的操控。
她未婚夫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新上任的当朝帝师郎灵寂。
此人沉静内敛深沉如渊,大多数时候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暗地里却谄媚门阀、架空皇帝、逼得老师陈辅在朝廷上血溅三尺,充当门阀的庇护伞,拥护弊端良多的九品官人法,端端是恶毒之人。
他们共同的敌人。
文砚之娓娓剖析道:“从在驿馆你家人对你的重视程度来看,郑蘅兄定是家族的掌上明珠吧?想必你的婚事极重要,谁能获取你丈夫的名分,谁便一步登天。”
“贤弟你倾心谁,无法预料。于是便有人动了歪心思,暗置情蛊这种操纵心智的秘药。使用此药,两人即便相互仇恨也会燃起不可阻挡的爱意,誓死相随。”
王姮姬暗暗点头,文砚之所猜测的与自己大致吻合。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前世她确实不知不觉就爱上了郎灵寂,错把狼主当恩主。
郎灵寂以前只是末流的皇室宗亲,因攀上了琅琊王氏才如日中天,进入朝廷中枢,乃至于控制皇帝。
在家族备受宠爱、拥有主持祠堂仪式特殊地位的她,是打开头号门阀琅琊王氏的一把钥匙。她喜欢谁,爹爹便会扶持谁位极人臣,与谁合作。
而当时爹爹看好的人是陈留王司马玖,他便施了些蛊,叫她鬼迷心窍,退掉与司马玖的婚约,转而嫁给他。
逻辑完全自洽。
那人前世娶她完全出于政治目的,没有丝毫感情,婚前他小意温柔,婚后他就像变了个人,对她敬而远之,相敬如冰,在外私养白月光外室。
“文兄分析得在理,乃真知灼见,但……”
她心中感念,又有一分怀疑。
梅骨先生文砚之忠心于帝室,对门阀深恶痛绝,却对她这门阀之后真心相待,屡屡舍命襄助。这种深厚的情义,已不是简简单单的结拜能解释的了。
“难道时至今日,文兄还想拉拢我去你们的阵营吗?”
她就算再恨郎灵寂也不可能背叛自己的阶级,背叛在外拼杀的哥哥,背叛为她殚精竭虑谋划前程的爹爹。她身上留着琅琊王氏的血,永远姓王。
文砚之被她质问得一惊,连连摇头,“不,贤弟与我立场不同,我能理解。”
人与人的思想和出身天差地别,他可以为了天下寒门公道抵制门阀,她同样可以因为父兄血肉之恩维护门阀。
与其说他对门阀仇视,不如说他恨门阀占据了天下大量财富,朝中真正的蠹虫是那些为了私利只手遮天的权臣。
她要退婚,而他要为老师陈辅报仇。
某种程度上,他们面临着一位共同的敌人,目标一致,所以可以不计门户私怨跨阶级合作。
“上次贤弟在草场问我能不能帮你退婚,我当时觉得荒唐,现在想来确实能帮到你。”
“郑蘅兄堂堂名门,有父兄袒护强家族庇佑,迟迟退不了婚,因为那看不见摸不着、疼起来要命的情蛊吧?婆婆帮你拔除了就是。”
王姮姬诧然,上次与文婆婆谈话尚没有拔毒的指望,此刻文砚之胸有成竹似的。
“真的吗?”
文砚之笃定:“是,婆婆和我研究了多日你身上的情蛊,有八成把握了。”
王姮姬呼吸微紧,天知道这几日她如何把郎灵寂当解药,实在忍不住了就去见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如果她体内没有情蛊,退婚只是一句话的事。即便朝政那边难以交接,爹爹和哥哥也定会想办法渡过去。
鼎盛如琅琊王氏,只有旁人来依附,没有依附旁人,实不必看任何人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