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河平静的河面上,一尾木舟停在河中央,微微摇晃。船尾立着一根桅杆,一只油灯挂于其上,发出微弱的光。河水冰冷刺骨,升起腾腾透骨寒气,昏暗的光在冷雾气中朦胧迷离。
桅杆上一串小铃铛叮铃铃地响着,铃声轻灵,回荡在河面上,显得此处格外寂静。
身穿火红色纱衣的少女坐在船尾,发辫从颈后垂在左侧,身姿婀娜,明媚玲珑。少女轻轻哼着小曲儿,一双白嫩的脚丫子浸在水中,撩起水花阵阵,颇为惬意。
“嘎——”一只黑漆漆的乌鸦突然落在桅杆上,扑扇翅膀,还没站稳,嘴便像倒豆子似地一张一合,话中夹杂了一丝罕见的惊奇和兴奋,又隐有几分叹息,“何姓那小子被押去羁魂塔了!”声音粗哑,像是梗了颗石子儿在喉咙里,沙哑难听。
羁魂塔,凡是喝了孟婆汤,渡了三途河而执念未消者,均被锁在此塔,待百鬼出行之日,处以业火之刑,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道。
宛珠闻言有些惊讶,扭头看向乌鸦,问道,“渡了三途河,竟然还没忘记吗?”
乌鸦一个扑闪,飞到宛珠身旁,停在船沿,点点头,望了眼涟漪波荡的水面,两个破碎的影子倒映其中。它突然扇动翅膀,飞到岸边,用嘴拔起一株彼岸花。
彼岸花花瓣火红,妖娆美丽,艳丽至极。三途河畔种满了大片彼岸花,为地府的亡魂引路。
乌鸦衔着红花飞回来,刚落在宛珠身旁,便听见对岸传来一阵骂声,“死乌鸦,又偷老子的花!哪天拔秃你的毛!”
“小爷我怕你?!”乌鸦将花递给她,一松口就破口大骂,那模样,跟人间的泼妇不见两样。
宛珠有些头疼,扶了扶额,这两一闹起来就没完没了。
“鸦鸦,”她出声制止,理不直气也壮的乌鸦听了她的话,泼辣地快速骂完最后一句后就闭嘴了,对面的一个人吵了会儿见没人应,也息了声。
“嘿嘿,下次拔完你的花,讨厌鬼!”乌鸦得意洋洋发出粗噶的笑声,然后转头催促道,“珠珠,快看看!”
彼岸花可探知亡魂灵息,往生人魂魄来到地府,奈何桥过,孟婆汤饮,便是前尘往事一场空,缘起缘灭莫回头。
一念未存,便可进入轮回道。
然而有些魂魄执念太深,沉溺尘世,不得往生,须得淌过三途河,才可落入轮回,转世为人。凡间的人称三途河为冥河,两岸火红的彼岸花,花开时,金白色的花粉落入河中,可净化万物灵魂。
宛珠在此渡了三百年的船,从未见过淌过了三途河的鬼魂,还没有忘记尘事的。
想到这里,她也有些好奇,手指捏了个法诀,幽幽的蓝光瞬间萦绕在桅杆上的铃铛上,星星点点,随后落在手中的彼岸花上。艳红的花瓣一片片掉落在水面,发出金光,一副副画面出现在水面上。
“走,去看看!”乌鸦有些兴奋,用翅膀拉了拉宛珠,迫不及待跳入水中。
今日地藏王菩萨和酆都大帝喝酒去了,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来。宛珠在心里安慰自己,随后好奇又兴奋一手揽过旁边的乌鸦,跳入溯尘镜中。
彼岸花丛中,一道戴着面具的修长身影出现在岸边,望着空荡荡漂浮在水面上的小船。木楫随着摇晃发出一阵阵嘎吱的响声。
男子摇头轻轻叹气,随手捏了个法诀,施在船周围,怔望了会,随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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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儿?”乌鸦站在宛珠肩头,看着面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发出粗哑的声音。
他们来到了一个小镇,路上的人来来往往,妇人挎着篮,里面放着杂物,小孩子背着背篓在街上叫卖,挑夫,货郎也在大街上吆喝,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路人穿过宛珠的身影,看不见一人一鸦站在大街中间。他们面前是一座客栈,门口的招牌上写着“祥福客栈”。
客栈的小二在门口揽客,热情送走吃完饭的客人。宛珠走进去,一位身穿青色绸衣的青年正在柜台上聚精会神地拨弄算盘,应该就是祥福客栈的掌柜了。
“老板,结账,”有客人过来结账,尽管知道他们看不见自己,宛珠还是往旁边靠了靠。
客栈老板抬起头,笑着拨动算盘,报出价格,然后接过客人手中的碎银。
宛珠与乌鸦对视一眼,这正是他们要找的人——将要被押去羁魂塔的何元,他们跳入溯尘镜来到了他的过去。
太阳夕下,天边昏黄的云层渐渐散去。小镇笼罩在朦胧雾气中,何元与小二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