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境,何况寻神器的路上还不知有什么阴谋陷阱。
除非——
他重重一叩首:“属下愿入寒潭,替世君取回溯冥剑!”
溯冥剑。
时隔多年,再听到这三个字,晏闻遐只半垂了长睫,眼神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溯冥剑呢?”登基当日,晏闻誉这样质问他。
“扔了。”
“休开玩笑!”
彼时,他笑得凉薄:“五十年前闭关之日——就是废了大师兄那日——我亲手扔进了寒潭。”
晏闻誉找了整整十日,他只讥讽地看着,心底颇有些报复的快感。
找回来又如何,反正也找不回剑心了。
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玉京成了景星,并辔成了只影。
楼名归鹤,不见归人。
思绪刹那收敛,晏闻遐垂着长眸,语气微哂:“覆水难收,丢了的东西,岂会再拿回来?”
“世君,魔道用心险恶,不得不防!”顾曲急道,“您若不愿持玉京之物,属下可为您熔剑重铸——”
“轰——”
金光迸裂,灼焰扭曲了壁柱回廊,檐角积雪簌簌溅落。
晏闻遐广袖落下,眸光陡然冻结成冰:“那凶剑害人性命,毁人道基,才是真正的魔道。”
顾曲听着落雪声止,才又是一叩首,道:“属下去领罚。”
冻崖从西迤逦东下,这光景,竟已看了三百年。
“大哥当初不该纵我来玉京的。”晏闻遐独立霜风,遥望寒潭之北,像是意有所指,又像是自言自语,“或许天命如斯,兜兜转转一朝梦醒,我还是继承了炎离赤火。”
他按着青玉扳指,忽而笑了:“我有时候会想,天下兴亡,与我何干?荒城华殿我走过,山河四季我看过,豪侠义士我做过,守在这高处不胜寒的位置,却越来越觉得没意思。”
大逆不道的词句被狂风卷碎,北面天空不知何时聚集起一大片浓云,寒潭渐渐暗下来。
晏闻遐眼中怅意瞬间褪去,气息蓦地转冷——九溟有异动。
他随意披上外袍,倒掠而起,一步踏上火凤,逆风穿云,迅速向寒潭之北驰去。
焰影覆下,附近弟子们纷纷抬头仰望,晏闻度拿着阅至半途的信件,止不住摇头:“又不要命了。”
*
一个时辰前,雪岭之巅。
蜿蜒山道上,一个碧裙青袂的影子分外鲜明。
苏倾河左手扶腰,右手杵着一根枯树枝,一步一喘气,脑后大蝴蝶银簪牵了两缕彩带,缀着的夜明珠串随着虚浮的步子在耳边晃来晃去。
终于,到顶了……
“苏姑娘为何会在此?”
苏倾河抬头,望见姜荇挎着竹篮,款款而来,仪态温婉大方,嗓音柔美可人,脸上毫无疲惫之色。
仙凡对比之下,苏倾河不由擦了擦鬓角的汗珠,顺了会儿气,才尴尬道:“我想四处逛逛,结果迷路了,只想着站的高看的远,没想到这山这么难爬……”
自打大前天从正殿出来,她发现自己彻底被孤立了。
晏明哲那小屁孩据说脑子一热闭关修炼去了,那些她指导过的弟子也都翻脸不认人,打了鸡血似的练功,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好像不升个几阶就要挨打似的。
而且,晏闻遐说着短不了她的吃食,结果连个吃的的鬼影子都没见到。
她本想下山溜达溜达,偏偏半途便迷了路,雪地又易滑,摔得她一个感官迟钝的活死人都觉得屁股疼得厉害。
“姜三小姐可以带我下山吗?”
姜荇颔首,笑道:“苏姑娘气色好多了。”
苏倾河勉强回以一笑,暗暗摸了摸臀。
好你妹。
姜荇又道:“我来采松上春雪,此时入药最是合宜,对晏五哥哥也有好处。”
苏倾河“哦”了一声,四下张望起来。
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姜荇唇角微塌,道:“我与苏姑娘投缘,不如为苏姑娘诊一脉?”
苏倾河早知身份瞒不过她,直白道:“我都死透了,姜三小姐还是救救活人吧。”
都是涅槃刺的受害者也是缘分吗?诊脉是假,无非就是为了神器流月髓。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姜荇转了话题:“苏姑娘可听闻过九溟?”
苏倾河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道:“我只知道是镇压魔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