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里,苏倾河缩着脖子走的很慢,可为了找溯冥剑又不得不睁眼张望。
霉腐气息熏得人作呕,一路都是人的头发、残肢,两侧墙壁上挂着血污遍布的刑具,还有……一具具无头尸体。
青烟里风声如鬼哭,白骨上盘绕着赤红的蟒蛇,钉板上凝血模糊,一缕残魂尚吊着一口气,却求死不能。
潮湿,黑暗,孤独,死亡。
苏倾河头皮发麻,匆匆看了一眼,便又低着头往前冲。
肚子里退堂鼓敲得一声比一声响亮,她拢着腕上光球,自言自语道:“怕什么,本郡主也是尸体。”
“嘻嘻,是神女!”
尖厉的声音陡然响起,眼前挂下一颗漂浮的头颅,血珠凝结的长发下露出黑炭般的脸——半边都是烂的。
苏倾河眼睛睁得巨大,脑子彻底木了,脚下被断骨绊倒,弄的一手腥气,神光也跟着熄灭。
“我冤枉啊,神女!”
“神女,仆知道错了!”
“放过我们吧,神女!”
“神女——”
苏倾河眼冒金星,抱着头大吼:“我不是神女啊!”
话音甫落,四下突然静默,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嗵嗵”响起,一下下仿佛是踏在心脏上。
这里,居然还有活的妖怪!
瑟缩间,“妖怪”已经到了跟前,一把捉住细腕,抓着她往上拖。
苏倾河快吓哭了,连怎么操纵神器都想不起来,语无伦次道:“本郡主有天道保护,死了都能活过来,你要是敢动我的话,肯定会被天打雷劈!”
等等,这触感,是热的?
黑暗中传来一声再熟悉不过的轻笑:“在我跟前不是神气得很?”
情绪一松,泪珠子就噼噼啪啪砸了下来,苏倾河甩开对方,嘴上开起炮来:“晏老五你不帮我就算了,居然还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晏闻遐重复道,笑意转深,“倒也是个主意。”
苏倾河不懂他话里有话,草草抹了泪,昂头看他:“你跟过来干嘛?”
放了一路血,晏闻遐的脸色比死人还要惨白,笑得叫一个毛骨悚然:“我跟着你?也不看是谁原地打转了三圈。”
他本不想管,可没料到苏倾河瞎转悠期间,连死牢里的千年怨魂竟都被她身上的神泽唤醒了,眼见局面愈发不好收拾,只能拖着一身伤替这麻烦的小丫头整顿乱局。
苏倾河:“……”怪这里太黑,才不是她不认路。
晏闻遐道:“手给我。”
苏倾河果断把手往身后一背。
晏闻遐额角青筋直暴:“我虽不能动用内力,却可以授你调度神器之法。”
苏倾河立刻把双手都递过去,笑道:“世君大人英明神武,千秋万代。”
这改口就跟变脸似的。
晏闻遐扯了下唇,道:“初解涅槃刺时已替你打通阴阳二脉,你只需将灵力引至下丹田,同时催动真气至百会穴,我来念诀。”
苏倾河茫然地眨眨眼:“你能说人话吗?”
晏闻遐气得眼前发昏,嘲道:“还真是一点都正经功法没学过。”
他扯过苏倾河的右手,纯阳之力凌冽逼人,比起引导倒更像是赶鸭子上架,就好像他现在无处发泄的暴躁情绪。
神识蔓延开,眼前如同亮起了灯,鬼怪缭绕的幻象消失,连石壁上的纹理都看的一清二楚。
苏倾河“哇”了一声,这才留意到他鲜血淋漓的手背:“诶,你流血还不包扎啊?”
她匆匆解开自己腕上的布条,眼疾手快往他手背上一缠。
晏闻遐垂眼盯着惨烈得不成样子的云锦布片。
用他的血辟邪,再用他的衣料止血——就,挺心情复杂的。
身上有外挂,身后有大佬,苏倾河再不怕牛鬼蛇神,一心找着传闻中的溯冥剑,忽听晏闻遐幽幽道:“永朔元年冬,云洲前晟哀帝朝靖仪长公主苏紫玉诞下一太阴血脉之女后亡逝。此女出生三日即获封琉璃郡主,十七年病逝,葬于北邙暗冢,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要命,她的马甲全都被扒光了。
苏倾河刚要胡诌,晏闻遐又道:“本君要听实话。”
不用回头就知道,那双狭长深暗的凤眼正盯着她。
苏倾河嗓子发干:“……实不相瞒,那短命鬼就是我本人。”
她随口一说,他居然还真查,一统天下的男人,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