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下来,赤红的岩浆汩汩漫出,青石陵墓被映照成一片焰色,所幸梦中无甚实感。
毕竟已在寒潭底层走过一遭,苏倾河愣愣观望了片刻后便觉得没意思,重新飘回棺材板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嘴还没合上,墓顶轰然裂开了一道口子,一个黑影倏地坠下,和大小碎石一起,直直没入岩浆之中,整个过程不过一眨眼工夫,火池连个泡都没翻出来。
“……”一路走好。
身侧浮火快速流动,好像只过了瞬息,又好像已过了好些年岁,熔岩之下传来沉闷的响动,隐隐有刀锋入肉的“嗤嗤”钝响。
杂乱无章的星焰渐渐萃聚成与涅槃刺相近的图案,缓缓覆上青棺。下一瞬,流浆一下子喷涌出数十丈,一团火重重摔到跟前——不对,是一个与火同色的人。
苏倾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困意全无。
滚烫的雾,猩红的血,他的容颜看不真切,只依稀辨得出是个少年。
他试着用剑支撑着站起,却重重摔在地上,血肉模糊的身躯上遍燃赤焰,好像随时会一片片碎裂开来,只能以口衔剑,一寸寸往她的方向爬。
苏倾河头皮发麻:“你你你是人是鬼?”
烟雾愈发浓重,雨珠透过陵宫顶端的裂口坠入此间,和少年身后拖下的血痕一并被炎火蒸干。因炙烤而扭曲的空间中,唯有他手中攥着的明珠焰华毕现,流光溢彩。
苏倾河忽然反应过来,他是要用手中的宝珠开启她坐着的这口青玉棺材。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少年终于扶着碑石半站起身,就在苏倾河松了口气的时候,一个东西“唰”地从隐秘处窜了出来,薄刃像是一道闪电,从前到后贯穿了少年胸膛。
卑鄙!
那人抽出剑刃,对少年拳脚相加,见少年依然不肯松手,他竟依次折断了少年的指骨,“桀桀”狞笑道:“琨瑜会魁首又如何,还不是被本公子踩在脚下?九转纯阳加上炎离赤火,难不成想当第二个羲凰邪神?不如把这一身修为给本公子。”
“你可知寒潭死牢一破,玉京连着十洲乱成了什么模样?析骸易子,曝骨履肠,好一个太平盛世!”
他夺下少年手中长剑,句句都是诛心之言:“这凶剑取了玄尊和姜二的性命,是想留着给姜三做嫁妆吗?哦对,傅昀那蠢汉正扬言要入主玉京,你可别这般容易就死了,本公子还等着看同门反目的好戏呢。”
少年几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还是一字不吭。
苏倾河捂着眼睛不敢往下看,宝珠滚落的声音砸在地上,心也跟着坠了下去。
“啊——”
耳畔陡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伴着炙灼腥腐的味道,四周寂静下来。
苏倾河透过指缝向外偷窥,只见少年浑身浴血,半跪着拾起宝珠,危崖下方焰池滚沸,偷袭者早已不知所踪。
……细思极恐。
宝珠上的焰影,恐怕早就暗藏了杀机。
伤成这样还要以命为饵击杀对手,这少年简直太可怕了!
雨越下越大,却浇不灭灼灼业火。
剑被甩至十步开外,少年撑起白骨半露的手掌,继续拖着血痕,艰难地往青棺方向爬去,却在即将将宝珠嵌进棺盖时停了动作。
他转过头,呆呆望着不远处满是血迹尘灰的孤剑,思绪好像已逆着雨幕飘到了遥远的山海之外,干裂的唇微微发颤,嘶嘶哑哑发不出声音。
再耗下去,血都要流干了。
苏倾河顾不上分辨梦中虚实,上前一把按住他不成形状的手,急切道:“傻子,有什么比命还重要?你倒是动啊!”
她用力过猛,侧着身子便向青棺上歪去——
一声凤凰长鸣刺穿障雾,时间陡然慢了下来,少年停留的残影中,她只看到了一双金色的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