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长裙,小心翼翼踏出半步,一点一点挪至青石路上,转了转鞋尖,又仰着小脸望了望天,突然一蹦几尺高,欣喜道:“我也会了!”
不用靠神器,也可以穿着仙女裙雨中漫步了!
亭中,晏闻遐抱臂挑眉:“还解涅槃刺吗?”
隔着潇潇雨幕,他倾绝的眉眼沾了水汽,减却几分冷清,平添几分温柔,好似人间寻常富贵人家的锦衣公子,竟与记忆中那人重合了一瞬。
苏倾河眸光微动,故作姿态思考了许久,才板着脸开口,尾音却止不住上扬:“你下回先教我点别的,我就勉强再……嗯,考虑考虑。”
晏闻遐阖目轻嗤。
倒是个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
将夜,平楚群峰之外,一艘深青色的巨船缓缓驶来,随着靠近,云色也诡异地暗了下来。
船头方小,尾阔底尖,漆黑的桅杆如同一柄长|枪,白帆上画着艳红的“冥”字,半旧的纸糊灯笼在浓雾里泛出青白色的荧荧幽光,伴随着樯橹吱吱呀呀的响动。
楼船停在竹林外,黑雾凝成台阶,船头探出两个无头僵尸,手里举着绛紫色的招魂幡,冲晏闻遐僵硬地行礼。
阴气扑面而来,晏闻遐顶着骤风急雨,连拖带拽将苏倾河扯上了船。
船舱意外的拥挤,冰冷的磷火在空气中轻浮,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鼻腔满是消毒水般的味道。身侧大多是半透明的鬼魂,也有不少奇形怪状的行尸走肉,四肢俱全的二人在其中尤其显得格格不入。
苏倾河紧紧抓着晏闻遐的袖子,蓦地感到鼻尖一重,嗅到阵阵恶心的气味。
漏雨了?
仰面看去,只见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漂浮在空中,耳朵和鼻子都化掉了,留下几个大窟窿,心脏被剖去,肠子挂在外面,溃烂的伤口上爬满白生生的蛆虫,她以为的“雨点”其实是未干的脓血。
苏倾河两眼发黑,冷不防乱了脚步,被晏闻遐一把拎住。
“出息。”晏闻遐低斥一句,两指翻旋,划下连续不断的焰痕,过处幻象咔咔碎裂,现出原本幽暗的长廊。
长廊尽头,四肢修长的黑袍男子静静立着,容颜隐在可怖的鬼面之下,冷白瘦削的手攥着碎裂成两半的稀有蜃珠,青筋直冒——想必就是鬼市主了。
“你来我这儿,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鬼市主嗓音干涩含怒,仿若裂帛之声。
晏闻遐抛去剑匣,不以为意:“你何曾同我客气?”
鬼市主也不验货,直接将剑匣收入储物戒:“你手下有铸剑的本事却没个用武之地,我这是帮他创造人生价值。”
船舱内陡然响起一声女儿家的巧笑。
鬼市主循声望向晏闻遐身后躲躲闪闪的少女,奇道:“诶,姜三怎么长变了?”
苏倾河倏地探出头来:“本郡主是你祖宗!你们这些眼睛长天灵盖上的大仙是不是只会靠裙子认人啊!”
骂完又火速缩回了头。
不就是和姜三小姐撞衫吗,这个梗还过不去了?
鬼市主从袖底抽出洒金折扇,悠悠一展:“原来是神女,失敬失敬。”
“油腔滑舌。”苏倾河冷哼一声。
鬼市主愣了片刻,转而冲晏闻遐笑道:“企之,这丫头有点意思啊。”
晏闻遐面露不耐:“凄凉筝何在?”
鬼市主让出身后暗道,却并不想放过打趣他的机会,掩扇揶揄道:“用涅槃刺牵着人家又如何,那丫头是个太阴之体,阴阳互斥,你领回去怕是只能当花瓶供着。”
晏闻遐侧目瞪他:“淫者见淫。”
青焰一个接一个点亮,映出绕旋的血色长阶,一眼看不到尽头。
鬼市主撩袍扬袖,一步跃下楼心,笑得愈发大声,回音在半空振荡,好像敲响了破铜锣:“晏宫主英明,倒是我见识短了。”
晏闻遐在苏倾河身侧凝出结界,跟着蹑空而下。
阴风呼啸,苏倾河靠着结界壁,讷讷问:“晏企之,阴阳互斥是什么意思啊?”
晏闻遐眼角微微一抽:“与你无关。”
苏倾河跟着重重一抽。
夭寿了,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晏老五是不是害羞了?
暗道之下别有洞天,冰凌犬牙呲互,正中静静躺着一只窄长透明的冰匣,其中封印着的金筝清晰可见。
一行瑶光雁柱,十三冰蚕丝弦。
感应到神器,芥子清虚几乎要燃烧起来,玉色璀璨,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