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阳像一枚圆形的灯泡,没有任何温度,只散发着惨淡的光。
可傍晚之后,这一丁点聊胜于无的热量也消失了。
刚注射完药剂的雷尔夫在屋子角落坐着,颈环上的绳子穿过窗户系在外墙的锁链上。他卸下了佩剑,戴上了艾米送给他的止咬器,经过一点调整后,在人形态下,他仍然可以说话,只有变身后才会紧紧卡住属于狼的长吻。
屋子里的壁炉烧得火热,但畏寒的艾米还是多裹了一条厚实的毛毯,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里,手上翻阅着一本关于狼人习性的书。
“我看到这本书说,第一缕月光照在狼人身上的时候,变身就会开始。”
“但刚才那本书说,狼人变身是在月亮悬挂在树梢之上的午夜时分。”
她抬起头向今晚的主角问道:“哪个是真的?”
“我一般在夜幕降临之后开始有感觉,如果没有药剂的话,大概是十一点钟后开始变身。”
艾米瞥了一眼时钟,现在已经九点钟,而雷尔夫一如两个钟前走进这间屋子里一样,沉默、冷静,声音没有一点变化。
“是什么感觉?”她忍不住好奇地问。
“很糟糕的感觉。”青年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在描述一件其他人身上发生的事情:“一种事情即将不受掌控的焦躁不安,有序的世界在面前缓慢崩塌,这些石块一层层将你掩埋,让人想要从中挣脱出去,把所有禁锢住自己的东西撕碎。”
“不过,注射药剂之后,就只剩疲惫了。”
“药剂会压抑我的欲望,把我埋进无尽的沮丧和痛苦之中。”
艾米一边听着,一边在手边的小册子上写写画画。
这是她的爱好之一,在这个没有手机和网络的无聊世界,读书成为唯一有趣的事情。
尤其是她这种没有法术天赋的普通人。
如今有这么好一个观察对象在面前,不进行研究和考据实在有些浪费。
“那么,阻止月光照耀在你的身上会减轻你的痛苦吗?”艾米瞥了眼拉得严密的窗帘,问道。
青年点了点头。
“如果把你关在一丁点月亮见不到的地窖里,岂不是可以达成药剂一样的效果?”
雷尔夫这次摇了摇头:“月光会让我进一步狂化,让畜生的大脑更加兴奋,但遗憾的是,没有药剂的帮助下,我根本意识不到这点。我一样会疯了般朝能照耀月光的地方冲。”
艾米总结道:“月光就像催化剂,它并不是直接导致变身的因素。”
“是的。”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会加剧你失控的东西吗?”
“月光,血肉。”青年顿了顿,迟疑了片刻,才继续说下去:“还有情欲。”
“但对于狼人来说,这也是月圆之夜最渴望的东西。”
艾米点点头,继续用纸笔记录着。
雷尔夫就这么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写写画画的领主小姐,她皱着眉毛和小巧的鼻子,思考时手指下意识地玩弄着毛毯的流苏,像只不安分的、睡觉时也会抖动尾巴的小猫。
是香喷喷的漂亮小猫。
变成狼人之后,雷尔夫开始对所有的气味都开始敏感。
大多数情况下,这都是让他难受和烦躁的缘由。
酸臭的汗液、令人作呕的污水、黏腻的香水混杂着闷热的贵族舞会,以及他闻过许多次的,尸体的腐臭。
最开始,他甚至无法在旅馆入住,只能在野外留宿,因为在密闭的环境里,嗅到尿液、汗液的混杂气味,实在是一种莫大的酷刑。
可现在,他无比庆幸自己有这样一只敏感灵巧的鼻子,能闻到和五年前的那个冬天一样的淡淡清香。
不同于大部分贵族小姐身上的脂粉味,这味道更像是凛冽寒风带来的霜木气息。
离开北境的这几年,他都会时常想起那个味道,尤其是在南境潮湿闷热的环境里,在那个香气浓郁得几乎要将人淹没的地方,他全靠那个夜晚的回忆才能入睡。
木柴在燃烧中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响,雷尔夫感觉熟悉的焦躁不安像潮水一波波朝着自己的理智拍打。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从身体中抽离了出来,飘荡在这间温暖的房间上空,端详着所有一切令他觉得安心的事物。
他从来没觉得月圆之夜这么美好过。
哪怕在药效之下,大脑仍然传来钝钝的疼痛。
“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安静,我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