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轰然一声,少年阿离双耳在震鸣,他身形一晃,却好似在做一场梦
,没有任何的真实感。
“我不信……我不信!”
他又怎能相信?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会突然就死去?
他连夜前往战族,可阿姐失身已被火化,他竟连阿姐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半神之躯并非凡人,其血肉已蕴含身形,那火化失身的火焰也并非寻常火种,而是战霄不知从哪得来的神火。
什么也不剩,哪怕是一寸血、一寸肉,哪怕是一捧骨灰都没能留下,一切都炼化的干干净净。
这难道是所有人联合起来做的一场局?他们全是骗子!
阿姐没死,阿姐定然没死!他们准是在耍他!
他不信阿姐就这么死了,不信阿姐竟死得如此毫无痕迹,竟什么也没有剩下。
少年阿离就那么疯了,“交出我阿姐!战霄,交出阿姐!”
一袭白衣染血,阿姐从前爱穿白,他也爱穿白,他想离阿姐近一点,他模仿着阿姐的一举一动,他不要命地摧毁着蛮荒,使尽了浑身解数。
他一直认为,阿姐没死,是这些人卑鄙,是战霄卑鄙!准是他,准是他们把阿姐藏了起来。
可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昔日为一个死讯而癫狂的少年逐渐长成了青年,有了一副风华正茂的模样,岁月在流逝,战争也还在继续,他性情从显露于外的疯癫,逐渐变成了内敛。
后来的许多年,世人提起这位萧族的继任族长,祖宗说他潇洒清俊,温润如玉。
可只有阿离自己知晓,那疯病依然还在,不知多少次深夜梦醒,他惊醒了他自己,那份疯性又无处排解。
他起初在自欺欺人,就算全天下都在一遍又一遍地说阿姐死了,可只有他不信。
但不知不觉中,他其实已经慢慢的信了,也正是因为信了,才越发内敛。
终于那场浩劫全面降临,他不顾一切地想弄死战霄。
阿姐既是死在战霄手中,那他便让战霄来为阿姐偿命。
可神明是很难陨落的,他便是使尽了浑身解数也不过是两败俱伤,自此纷纷陷入了沉睡。
等再度睁开眼,他有了名为千秋的“道号”,他成了萧族这位千秋老祖。
在他出关时,这九天十地已不再是他所熟悉的九天十地,幸而当年他私下为萧族保留的火种延续了下来,萧族并未灭族,只是归入了鸿蒙道府,行事越发地低调。
转眼又是千载岁月已过,他依然常常想起阿姐,但又似乎活的没什么盼头。
战霄定然没死,却不知流落何方,可就算大仇得报又怎样?阿姐已经活不过来了。
他甚至怨上了战霄,不止怨恨战霄杀了他阿姐,他更怨恨战霄为何那般决绝,为何连阿姐一具全尸都不留,为何要那般匆忙,没等他见阿姐一面,就炼化了阿姐的一身血肉?
他的恨太多太多。
萧恨离这一生,最恨离别,却又总是在离别,年幼时一心想着,想和阿姐近一点,想做阿姐最亲近的那个人,可后来阿姐嫁去的战族,也因此而丧命。
他就只是想守在那个人身边,想亲眼去看那人的喜乐,可为什么连这样一个渺小的心愿都成了奢望?
他之所求真的不多,他只求那一人,只求那一人能再冲他笑一笑,像他年幼时那样,一副圣洁不然尘埃的模样,满身的空灵好似仙人下凡。
只求她能活生生的,不论她生活在何方,哪怕见不到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他就只盼着,只希望她还活着。
然而就连这也成了空想。
蛮荒营地,小小的阿离躺在床榻上,他眉心紧拧,一行清泪顺着那张稚嫩的小脸儿流淌而下。
等他恍惚着睁开眼,已经是子夜时分。
“阿姐……”
他沙哑着嗓音,着魔一般地呢喃。
而就在此时,帐外虚空撕裂,一缕清风随之降落。
那人从月色中走来,一袭白衣,一袭银白战铠。
“阿离呢?”
那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