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被这双温柔的手臂拥抱住时,顾卿九一阵哑然。
她喉咙深处仿佛卡着个硬块儿,许久许久都难以发出任何声音来。
心中胀满了酸涩。
那份香气,那份温度,甚至女人为她带来的温柔感觉等等,全部像是某种甜蜜的剧毒,一下子唤醒了她儿时的那段记忆。
有些时候,太过美好、太过珍贵的存在,会让人不敢去触碰,甚至不敢去回想。
一个人受了伤,身体上多出了伤口,哪怕后来那伤口愈合,但也只是结了疤而已,就算疤痕消失,也会深深记住当初被伤害时的那份疼。
而关于过来,对顾卿九来讲,不是闲来无事可以兴起翻阅的回忆,而是能撕裂她心中伤口的剧毒,能叫她从前受过伤的那些地方顷刻间溃烂。
人无爱,又哪来的恨?
所以她才很少很少去想八岁以前的生活,更甚至是抗拒回忆顾言庭顾湛岚那些人,曾在她年幼时留下过的温柔底色。
可整个顾家哪怕是个恶臭流脓的毒沼,却只有一人,她只是运气不好,她只是出了事,她没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情,她对她的态度始终如一,她给予她的永远都是无条件的爱,她只是因为一些缘故,错过了那些岁月,错过了她的成长,无法陪伴在她身边而已。
“……娘……娘亲?”
顾卿九不知用了多久,才缓慢地从娴夫人怀中抬起头来。
娴夫人双目发红,但却温柔地笑着:“九儿长高了好多,记得你以前可没这么高。”
她一手握着顾卿九的手,一手轻揉顾卿九的头。
她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可她看顾卿九的眼神,依然温柔得仿佛在看一个小孩子一样。
顾卿九蓦地哽咽了一声,然后又鼻音很重地嗯上了一声。
她此刻心情很混乱,她不知该怎样描述自己的心情,她想要靠近,可是她又好害怕。
明明早在很多年前,心中的某些地方就已逐渐麻木,她早就对“委屈”这种情绪感觉到陌生。
可如今看见娴夫人,这个人就站在她面前,像她小时候那样,温柔又溺爱地冲着她笑,顾卿九却突然感觉……
委屈,好委屈,真的好委屈!
她委屈透了!
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要经历那一切?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叫自己的人生变得面目全非?
她从前最喜欢的三哥,三哥也最最喜欢她,可他们经历了决裂,经历了相互憎恨,经历了相互仇视,哪怕最终在尽力抚平,可到底是无法修复弥补,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到底还是成了一根深深植入心底的利刺,无论如何都难以拔除,也难以假装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甚至就连自欺欺人都无法做到。
所有人中,她对三哥最是意难平,另外几个哥哥,哪怕是连同顾寒山的分量也一并加在一起,其实都比不上三哥。
可她又有些畏惧,她真的还有家人吗?在历经了亲生父亲的憎恶,四位亲生兄长的仇视,以及很久以前顾家那些族人的痛恨后,她真的还可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人吗?
顾卿九什么也没说,没有诉苦,也没有真的去抱怨那一刻,可娴夫人却一怔。
在垂眸与顾卿九对视的那一刻,一幕幕残缺而凌乱的画面似从顾卿九那双水雾弥漫的瞳眸中闪过,而那些画面也化为看不见的灵光,直达娴夫人的识海。
她突然沉默。
这是她的种族天赋,作为通灵上神,作为神族神女与生俱来的天赋。
这一刻她仿佛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见证了前世今生,见证了那些血腥纷争,见证了在遇见战霄前,少女瞎了一双眼,也毁了整张脸,她在苍冷的黑夜之下,遍体鳞伤地蜷缩起身体。
远方是猛兽的哀嚎与咆哮,嘶吼的夜风如鬼嚎,她缩在无人所知的僻静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就那样不知度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看不见任何一点光明,她生病了,她病得很重,她病入膏肓时神志不清,似乎想沙哑地去唤一些人,爹爹……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娘亲……
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日子过久了,她就渐渐麻木了,在痛到极致后,她终于明白该怎样去恨了。
她落入了焚天炼狱,她忍不下那一口恶气,可她更多时候就只是在想,为什么!为什么?
她便是万念俱灰,也要撑着一副残缺的身体重修那修行之路,她就只是想要问一句,为什么?
“你们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