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一袭白衣昭然若雪,他好似怅然,也好似豁达,突然笑了笑,而后又回头看了看身后,抬手轻抚那头白额碧睛虎。
娴夫人沉默许久,她眼梢有些发红:“当真要去?”
顾祈洲又笑了笑,他那一袭白衣在逐渐变色,从衣领开始,然后是肩膀、长袖、腰部,直至下摆。
这不过是一个戏法罢了,只是这戏法便是神明也难以看穿。
如今这件衣裳不但颜色变了,就连款式也变了,甚至就连那身形也已变得强壮了许多。
面部的骨骼在一栋,转眼组成了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
但饶是如此,他依然不太放心,于是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张白银面具扣在了脸上。
他双目是平和的,他凝睇着娴夫人说:“儿子不孝,但还请母亲别忘了之前答应过儿子的事情。”
若他当真死去,别告诉九儿,从此就让九儿以为,这位曾伤她至深,也早已用一条命偿清了一切的三哥,其实仍然活在这天地之间的某一处。
别让九儿以为她欠了他,她从未欠过任何人。
顾祈洲又看了看那头白额碧睛虎,
“你本就认错了主,你本是母亲为九儿所留,本该认九儿为主,若往后你见到了九儿,也别再提我。”
那头白额碧睛虎“嗷呜”了一声,像是在响应,接着一个威严的神识传入顾祈洲识海:“小子,你何苦?”是那白额碧睛虎的声音。
顾祈洲却说:“我不苦。”
“此一生,苦的那个人,也从来都不是我。”
须臾,一座传送大阵释放波动,顾祈洲的身形从此地消失不见,而娴夫人一阵哑然,旋即又不禁陷入了沉默。
那头白额碧睛虎凑了过来:“女帝为何不阻止他?”
便是女帝重女轻男,在那些子嗣之中比起儿子更爱护女儿,可不论如何,那到底也是她亲生的不是吗?
娴夫人长吁口气,才用一种让人看不懂的表情说:“如今这局面,早死晚死皆是一死,况且,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便是洲儿当真一死,来日也或许会有转机。”
她突然伸出手,仿佛从虚空捕捉,似乎从某处抽取出一份画面碎片。
那是一座城,是天澜大陆的那座紫煞城。
紫煞城的稚嫩器灵是这头白额碧睛虎的后代,后来那头小白虎被顾卿九收服,带着整座城跟随顾卿九离开,往后的岁月中大多都是在闭关修炼精进它自己。
但顾卿九从前曾在紫煞城中与顾云婳起过一场冲突,也是那一日天衍神尊谢演之曾心生所感,并为顾卿九下达过一次众生法旨。
“你且看。”
娴夫人指着那画面碎片之中的二人,
“那顾云婳便是当真有逆天气运,可兜兜转转直至这么久,却依然没死,她总归还是留了一条命。”
“九儿当日与她发生冲突时,许是因一时愤怒,许是随口一提,但那段真言如咒,总归是被天地所铭记。”
当日顾卿九曾说过一段话,当日顾云婳也仿佛看见了她自己的末日,她从前曾利用顾家四子对顾卿九百般伤害,而那些伤害也终有一天会报应在她自己的身上。
顾言庭、顾湛岚、顾祈洲,还有顾厌珩……他们这些人,终将会亲自出手,将顾云婳打入万劫不复。
娴夫人说:“天地从不轻易铭记无名之辈,而但凡铭记,皆为天地所钟爱。”
“吾为通灵女帝,吾之女,自然也是通灵之延续,何况九儿体内又有至尊神藏的加持,那至尊神藏本就是通灵世界的核心。”
娴夫人又沉思片刻,末了,又突然笑道:“我最近突然想起一些事,通灵大陆核心崩溃,那些天魔趁虚而入,其实通灵气数已绝,但我等欲寻一转机,我也因此封印了一些东西。”
“或许冥冥之中当真有所指引,是这片天地,尚未放弃它自己。”
“那鸿蒙意志虽已作恶,但是恐怕连它自己也没有想到,善恶相伴,不论是人,还是神,还是那众生所化的意志,皆是黑与白共存。”
若那操控天魔一族肆意杀戮,妄想毁去这大千世界的鸿蒙意志是恶,那么,那恶之意志的深处,也一定保佑一片善意的净土。
或许正是那份净土,企图自救,企图使天地延续,才无意中导致了这一切。
但这一切也不过是娴夫人自己的猜测,目前尚无定论。
她又沉思片刻,才道:“既然洲儿已经去了,那么我们,也该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