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的朱重八一怔,这佛丸究竟是好是坏,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那女孩如今是何模样,你也见到了。”
朱重八眼神愈发凌厉,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佛丸妖异非凡,若长留世间,只怕会成一大害,今夜我便再去大明寺一趟,将这帮祸害拔除!”
话音刚落,只见张秃儿直接朝着朱重八跪下,不仅朱重八没有想到,就连李霄都未曾想到他会突然下跪。
只见张秃儿将双手深深没入积雪中,他那瘦骨嶙峋的躯干在寒风中不停打颤。
“大师!自去年到如今,小的从未见过人因佛丸丢了性命。”
张秃儿牙关紧咬,哆哆嗦嗦地喊道:“纵使这佛丸是祸根,但还恳请大师看在城中万千百姓的份上,莫要毁去佛丸!”
朱重八见状连忙将张秃儿托起,但张秃儿一经扶起,便又立马又跪了下去。
朱重八与李霄对视了一眼,满脸无奈,旋即沉声道:“你就这般笃定,我独自一人能够毁掉这大明寺与佛丸?”
“那位方丈乃是律宗内的高僧,在大明寺担任方丈已经有十几载,从未看走眼过。”
张秃儿将脑袋也埋进了雪地中,声音发颤却满是恭敬:“他都断言大师您无人能敌,那必然不会有假。”
话音停歇数息后,回答才再次传来。
“你想想那女孩与她爹娘的模样,乞丐流民要是都成了这副模样,他们还是人吗?”
“大师,人活着才能叫人,若是死了,那才是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若是让城中百姓继续吃下去,只怕最后的下场也只会生不如死!”
“可是没了佛丸,这扬州路境内几十万流民恐怕连冬天都活不过去啊!”
朱重八闭眼站在寒风中,回想起人炉最后那绝望的眼神,再忆起那女孩与她爹娘那癫狂痴迷的神态,心中犹如压着千钧巨石。
“倘若贫僧执意要灭这大明寺与佛丸,你又能如何?”朱重八声音愈发低沉,宛如深谷中的闷雷。
“那大师便从我这具尸体上跨过去,大师若不杀我,我即刻就去满城上下通风报信!”
说到这时,张秃儿陡然挺直脖颈,双眼圆睁,他声音颤抖不止却又透着决然。
张秃儿的双臂在寒风中颤颤巍巍,几近倾倒,“大师,小的知晓您嫉恶如仇,见不得妖孽祸害人间,可大师您是法力通天,斩妖除魔后大可一走了之,但扬州城内无数百姓可无处能去!”
张秃儿的话音在风雪声中细若蚊蝇,却令李霄眸中涌上一丝欣赏与赞扬。
小乞丐所说的,正是如今朱重八所欠缺的眼界与远见。
朱重八如今本领虽强,也胸怀一腔热血和豪情,但在这世事洞察和人心把握上,还需经历许多磨砺和考验。
龙教人,教不会,但事教人,一教便会。
朱重八此刻眉头紧拧,深邃的眼眸中光芒闪烁,陷入了对张秃儿所说之话的思索。
自己确实未曾考虑周全,过于急切行事,竟忽略了这些关键之处。
难怪师父常言,三思而后行。
片刻后,朱重八见张秃儿始终跪在地上,那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好似铁了心一定要阻拦自己。
他的膝盖深深陷入冰冷的雪地,脸上表情坚定而决绝,渗入雪的手早已冻僵发红。
“师父,今日徒儿总算彻悟,为何您一直叮嘱徒儿要三思而后行。”
朱重八缓缓转首看向李霄,眼中满是感慨,那神情仿佛历经沧桑后终得领悟真谛,“若是今日师父不在徒儿身旁,只怕徒儿要在这扬州城内闯出诸多祸端,犯下不少错事。”
“那你如今可知晓该如何行事了?” 李霄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期待与温和。
“徒儿大概知道了。” 朱重八微微颔首,仿佛在心中已立下誓言。
随后,他伸出宽厚有力的大手,轻轻将张秃儿缓缓托起。
这一次,朱重八始终紧紧搀扶着张秃儿,没有丝毫的松懈,绝不会让他再次跪下。
“无人会知晓你的付出,也无人会给你回报,更不会有人去夸赞你这份善良,若我不是和尚,或者我心狠手辣几分,你都有可能毙命在此。”
朱重八的言辞中满是不解,“你这般阻拦我,为这些连你姓名都不知的人付出,你最终又能得到什么?”
张秃儿低垂着头,小手却依旧紧拉着朱重八那身破僧袍,好似担心朱重八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