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未见,从前那个温雅矜贵,英姿勃发,满目都是掌权者的自信与奢豪的男人,荡然无存。
坐在她面前的谢晋寰,面色黯淡憔悴,向来一丝不苟的发型略微凌乱,原本明锐的瑞凤眸,布满殷红的血丝。
曾经的谢四少,贵介行藏。
如今,落寞潦倒,阶下囚罢了。
但即便如此,谢晋寰听说唐俏儿来看他,他还是借口去洗手间,沾了水梳理了一下乱得不像样的头发,匆匆洗了把脸。
谢家小少爷的矜傲,早在年少时,去森国的第一年,就被彻底击溃了。
打那时起,世间再无谢四少,只有踩着无数人尸骨,一心往上爬,被罪恶侵蚀良知,满心只剩仇恨的谢晋寰。
他收拾自己,只是因为要去见唐俏儿。
是的,他依然爱着她。
但他已经彻底明白,从一开始,他就配不上她。
强求一场,害人,害己。
隔着后玻璃,谢晋寰与唐俏儿四目相对,他静静瞧着她,久久无话。
还是唐俏儿看到了他唇角的淤青,额头的伤口,漠然地问:
“你挨打了?”
谢晋寰闭了闭酸胀的眼睛,苍白的唇微勾:
“看守所里,很多陌生的人都恨我。
我心狠手辣,作恶多端,是坏人中的坏人。
这种结果,我早已想到。”
“你身手很不错,不至于被打。”
“我该打,不是吗。”
谢晋寰笑得不像样子,对她,字字句句仍是真心诚意,“俏俏,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
在看守所的这些天,是我这十多年来,身心最轻松的一段日子。
以前,我看似拥有一切,却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每天清晨醒来,我睁开眼睛想的,永远是怎么争,怎么斗,怎么为我和母亲报仇。
现在,这一切终于熬到头了。”
说着,他将攥在掌心,伴随了自己半辈子的金丝眼镜放在桌上,“其实,我的近视并不严重,戴着它,我就觉得像戴上了一副面具。
现在,它,我也不需要了。”
唐俏儿双目微垂,“以你的性格,你并不会甘心束手就擒。
我以为,你会了结自己的生命。”
“但是,让我伏法,接受审判,不是你的心愿吗?”
谢晋寰黯然的瑞凤眸一弯,“我想,完成你的心愿。”
他的语气,温柔缱绻,仍似情话。
可再深,再炙热的感情,也抵消不了唐俏儿心中万千伤痛,及对他的怨恨。
“俏俏,你瘦了。”
谢晋寰深深看她,湿润的目光一遍遍描摹她的容颜,贪心地想将这最后一面,永远珍藏在记忆里,带入坟墓中。
“我这次来,是要问你,你给惊觉吃的,到底是什么药?”
唐俏儿深吸了口气,压抑着钻心刺骨的情绪,“我知道,我来问你,也可能是枉然,因为你憎恨惊觉。
我也不奢求,你能良心发现。
你若不愿意告诉我,今天,就当我来跟你永别。”
“我不知道。”
谢晋寰直视着她,前所未有的坦诚,“俏俏,我真的不知道。
药,是先生给我的,这里面什么成分,服用后会有什么反应,我一无所知。”
先生。
又是先生!
唐俏儿身子前倾,嗓音焦灼得沙哑,“你口中的先生,就是背后扶植你,并利用你在盛京进行活人药物实验的幕后黑手,对吗?!”
谢晋寰瞳孔一涨,迟缓地点头。
“先生……到底是谁?你见过他吗?!”
“俏俏,你恨我也好,怎样都好。
但关于先生,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谢晋寰不是还幻想着能重见天日。
他只是,太清楚,一旦唐俏儿知晓先生的真实身份,等待她的,等待整个唐家的会是什么。
先生,是没感情的疯子。
温润儒雅,清风朗月,皆是伪装。
隐瞒,固然可恶。
但又何尝不是在保护她。
否则,以唐俏儿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的猴精性格,她会闯下塌天大祸,那后果,是她根本无法承受的。
“还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
沈惊觉服下的药物,不会致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