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38年3月9日,日本国首都东京。天近傍晚,阳光依旧灿烂。初春的天气还很寒冷,大街上,穿着棉衣行走的人们步履匆匆。电车“叮叮当当”地不时从街道上驶过,但是速度明显低于飞驰而过的出租车。
迎着寒风,祝世相走在人行道上,步子不紧不慢的。他的身后,内务省东京警视厅特高部专门跟踪监视他的特工阿之奈云,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不时以店铺、树木为掩护,以免被他发现。稍加注意,阿之奈云腰间的短枪随着衣襟的摆动隐约可见。可是,祝世相根本不回头看是否有人跟踪监视他,就像无事人一般,不紧不慢地悠然走着。
祝世相--日籍华人,著名的商人,曾经于1928年,单枪匹马从戒备森严的日本皇室书库中秘密盗取过《田中奏折》,次年在中国的报纸上全文刊出,引起日本国朝野震动,天皇陛下更是无比震怒;世界也是一片哗然,各国舆论纷纷对日本政府予以严厉谴责。
《田中奏折》,是时任日本首相的田中义一,于1927年7月25日呈给昭和天皇的秘密奏章,题为《帝国对满蒙之积极根本政策》,俗称《田中奏折》,核心内容是“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满蒙。”《田中奏折》只有唯一的一份,一直秘密保存于日本皇室的书库中。这也就是它的泄密,是日本为何朝野震动、天皇震怒的根本原因。
《田中奏折》的公之于众,尤其是“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满蒙”的狂妄野心大白于天下,世人对日本意欲征霸世界的狼子野心高度警惕。虽然日本政府极力否认,但是,世人自然会想到,随着1910年大日本帝国和大韩帝国《日韩合并条约》的签订和生效,使得早已经彻底沦为日本殖民地的朝鲜半岛顺利纳入日本版图,朝鲜--成为了日本国征服满洲乃至全中国的有力跳板。
此后,日本人针对满洲的动作不断。1932年,“满洲事变”(即“九·一八事变”)的次年,在日本人的一手策划下,以中国的东北为主要疆域,成立了以大清废帝溥仪为执政的所谓的“满洲国”,其内政外交全有日本人掌控。“满洲国”事实上变成了日本国的藩属国。而今,随着1937年爆发的“卢沟桥事变”(即“七·七事变”),日本开始全面侵华,《田中奏折》的内容一步步得到证实,引来世人对日本政府猜忌的进一步加深。
《田中奏折》公之于众后,特高部经过半年的缜密侦查,高度怀疑是祝世相所为。但是,因为没有任何证据,仅仅就是怀疑,且祝世相又是著名的商人,在日本各阶层广有密切联系,特高部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全方位监视他。这一监视,就是八年。
因为祝世相的联络人在获得《田中奏折》后,不知何因,至今一直未再与他联系,他就像一直迷途的孤雁,无所适从,只能暗暗为祖国的未来寝食难安,痛心疾首!
走过街角,祝世相看到路边站着一位戴着斗笠、靸着木屐、双手平胸端着钵碗的的坊主,上衣下摆写着“空竹”二字。寒风中,空竹坊主纹丝不动地站着,微微低着头,耷拉着眼皮,整个面部几乎被斗笠遮得严严实实。不时有路过的人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硬币,丢进钵碗,“哗”的一声,响声清脆。
无论谁在钵碗丢进一枚硬币,空竹坊主从来眼皮不抬,眉毛不动,兀自岿然而立。
祝世相走到空竹坊主身前,既不说话,脚步也不停留,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丢进钵碗,继续往前走。空竹坊主依旧雕塑一般站立着。
看看祝世相走远了,阿之奈云悄然走到空竹坊主腹前,抬头看看碗里满是硬币,并无它物,也掏出一枚硬币丢了进去,然后跟着祝世相继续往前走。
西天的太阳落下山去,黑暗即将降临。
祝世相来到伪大满洲帝国驻日使馆对过的街道上。他犹豫着收住脚步,望着对过张灯结彩的使馆大门,以及门前飘扬着的满洲国五色国旗。
使馆屋顶上方,几只漆黑的乌鸦“哇哇”着绕着圈子飞翔,好一会儿才飞走了。
祝世相在原地静静地站着,望着“哇哇”着绕圈后飞走的乌鸦,他毅然转身往回走。回转走了没几步,他看到街边的电话亭,径直钻了进去,塞进一枚硬币,拿起话筒拨号:“么西么西,请找栾大使接电话……哦,他在忙。烦请转告栾大使,我是祝世相,身体不舒服,很抱歉,无法参加今晚的大满洲帝国成立六周年国庆酒会了!撒哟娜拉!”
不远处,阿之奈云躲在大树后,看着祝世相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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