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处,中年男人老文提着个竹篾篮子,来到宪兵跟前,拿出自己的证件给宪兵看。宪兵看后,掀开篮子上的盖布,又看看里头的馒头;他用手捏捏,热热的,软软的,暄暄的。他赞许地点点头,把布盖上了,什么没说,反而郑重地给他敬个军礼。老文也不还礼,提着篮子就往里去。走到岩仓和小林的身后不远处,他将篮子放到地上。四处踅摸一会儿,他返身回到出口处,友好地冲两个宪兵笑了笑,又往他们身后走去,在距离他们十来米处站住了,耐心地等待下船的人流往出口处涌来。
站在栈桥上,望着三年前离开时的码头,马友梅百感交集。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跟踪监视他的那两个人,鹰隼一样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呢。码头上,站着三三两两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在维持秩序。其实秩序不用维持,几乎每个中国人上下船都是心惊胆战的,没人非要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只有日本人,下船和接船的,两下相互大呼小叫地放肆打招呼。出口处,有两个便装中年男人站在那儿,似乎在等人。看到他俩,马友梅的心里没来由地快速跳动起来。他知道,那两人笃定是在迎候他的,但他们绝不可能是军统来接他的人,只能是日本特工。随着已经下船的人流往出口处一步步走去,他的心情愈加紧张。
“轰--”
一声巨响,整个出口处炸塌了,等在出口内的岩仓和小林,以及其他军警执勤人员,全都被炸得血肉模糊,南倒北歪地躺在地上。死了的,一动不动了;没死的,还在挣扎,惨叫。下船的人闻声,一下子炸开窝,纷纷四散奔逃。马友梅下意识地蹲下身子,扔掉包裹,双手抱头,一动不敢动。这时的他心里反倒不怕了。突然,一双大手抓住他的肩头,像抓小鸡仔似的,将他提溜着拎走了。就在他被提溜走的一瞬间,他的眼睛望向原先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人,却发现他俩已经躺在地上,脖子上正“咕嘟”着往外冒血呢。
警笛声大作,到处是匆忙乱蹿的军警。但是,马友梅和小包裹已经被人同时塞进一辆轿车,飞一般地开走了。
“谢谢。”看着车上的几个人紧张地握着手枪观察四周,马友梅真诚地说。
没有人理他。他们虽然没礼貌,马友梅还是很高兴。在一处僻静之地,他们停下车,推开车门,一把将他和小包裹扔下车,也不说话,车门一关,车开走了。掯着小包裹,马友梅感激地冲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跳上身后的电车走了。
但是,那个最先提溜他的人,临走时匆匆地瞥他一眼,他感觉那眼神相当熟悉。
“刘向荣?不对啊,面貌差距太大了!而且也没听说他小子会这么两下子!决不是他!”
出口处,躺着的两个宪兵,一个一动不动,明显已经死了;另一个还在微微地挣扎着。
“小坂君,小坂君!”赶来救援的人蹲在他的身边,大声喊。
“篮子,馒……”说到这,小坂脑袋一歪,气息全无。
“八嘎!可恶的支那人!”救援的人大骂一声,恶狠狠地站了起来,看着还在四散奔逃的旅客,从后腰掏出手枪,对着天空“啪啪啪”地连开数枪。枪声过后,人们逃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