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暗夜,是一个活着的幽灵。
“你说的军营在哪里?”
秦重一直默默听着,只是偶尔插一句话。而高庆,似乎认命了,也似乎厌倦了过去的日子,喃喃地说着自己的经历,想到哪说到哪。
“在陈炉。”
“陈炉在哪?”
“同官县西南六十里。”
“哦,有多少兵力?”
“我知道的,有十个指挥营。还有没有隐藏的,我不知道。”
秦重觉得心脏都漏跳了半拍,被高庆的话惊到了。按照大宋军制,一个指挥营五百人,十个指挥营,那岂不是五千人马?
五千全副武装的军兵,潜藏在边境地带,却不受大宋节制。
这是什么概念?皇帝恐怕都睡不着觉。
缓了缓心神,秦重递给高庆一碗水,继续问话。
“那些战马,都送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或许会送去陈炉吧?”
“你不知道?”
秦重顿时怒了,他觉得高庆在耍滑头,咬死了不说,换取活命的机会。但随即,他就发现了不对。高庆神情自然,真不像撒谎。
“你怎会不知?”
“呵呵,我只是一个听命的小卒,哪里会知道?”
“这?”
秦重有些泄气,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眼看又要断了。不由恶狠狠地盯着高庆,猛地一脚踹向大树,“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高庆只是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了他处。
“或许,那些马贼知道。”
“哦?”
事情柳暗花明,秦重登时来了精神。
“当初,我奉命阻击,而偷马之事,由马贼完成。”
“是哦。”
“方才那些马贼呢?”
“马贼?唉!”
秦重一听马贼,顿时有些气急败坏,马贼都让他埋了。那会儿急着救援郎宗瑜,下手不免有些重。铁锤全力出击,哪还有活命?
秦重此刻能悔死,下手那么重干甚?要是留个活口多好。
“去同官吧,那里还有一队马贼。”
“当真?”
“自然。”
“好,即刻出发。”
营地早已收拾妥当,只等他秦重发话了。随即,五十人的队伍,还有大量的辎重马车,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高庆被绑了双手双脚,丢进一辆马车,郎宗瑜在一旁看管。
高庆被抓,自然瞒不了营地里的女子,一个个神色各异。高庆在猫耳寨,可是一天也没闲着,除了金超妻妾,哪个不曾被他欺负?
刚上路不久,李三王二汇报了一个情况。
有五名寨兵,趁夜逃跑了。
其实,这种情况,秦重早料到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本就是一帮土匪,只是被他吓到,才跟着走到了这里。一有机会,肯定逃跑。
何况,昨夜埋伏营地,眼看就是一场大战,不跑等着死吗?
“记下他们姓名容貌,今后遇到,再做处置。”
“是。”
见秦重没有怪罪他俩,心里都是松了一口气。正经的禁军队伍,一遇战事还有逃兵呢,何况只是一群土匪?怕死是人之常情。
刚过中午,日头略偏西,秦重一行来到了同官城。
大队人马和辎重太扎眼,留在了城外一处村庄,郎宗瑜也留下,看管人员物资。秦重换了一身士子服装,只带着李三进城。
李三沉稳,而王二狠辣,能在猫耳寨坐上二三当家,也是有本事的。只看李三熟络的和城门官打招呼,就知一二。
“哈哈,李大掌柜,最近少见啊。”
“南边走了一趟,耽搁不少时日。”
说着话,随手一抛,一包碎银子扔进了门官怀里,打个哈哈,顺顺利利的进了城。而秦重士子做派,城门官连问都没问。
大宋朝优待读书人,也养出了读书人的脾气。这种底层小兵,绝对不敢得罪读书人。说不得一个不好,小命都可能不保。
同官城不大,但地理位置重要,乃是京兆府西北门户。同时,又是延州军需后勤基地。由同官往延州,一路关卡重重,皆有重兵把守。
同官城内,军械、被服等各类军工厂林立。
同官县隶属耀州,而耀州州治,也设在同官。所以,城虽小,却有两级官府管辖,还有直属京师的监、司衙门,体系庞杂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