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难这副痛哭流涕的模样实在罕见。
刚被甩的时候,迟屿的确想过这些,想江难给他道歉,想江难哭着求他留下来。
可现在江难真的哭着给他道歉了,也哭着求他别走,他却没有想象中的痛快。
他骗不了自己。
除了在床上,他不想在任何地方看见江难哭。
当初和江难分手,他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消沉和失眠如影随形,他每天都失眠。
他睡不着。
因为只要他一闭眼,江难就会跑到他脑子里去。
所以他酗酒。
只有喝醉了,脑子才会罢工。
江难才会消失。
这种状态持续了三个多月,整整一百多天,迟屿花了一百多天,才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
可他没彻底走出来。
也没彻底放下。
如果他真的放下,那江难在喝醉后上门,他不会予以理会,更不会让酒醉的江难进门。
他向来狠绝。
也做不到善解人意。
得罪他的人,他从不会握手言和,否则谁都可以往他头上踩一脚,恩怨分明,才是他的本性。
江难对他做的那些事,足够他报复江难很多次。
所以把那些话还给江难,羞辱江难,让江难体会到他曾经的痛苦,这笔账才算是堪堪算完。
可他没有。
他的心狠甚至都没能持续半个小时。
他让江难进门,抱着江难上楼,就算江难满身酒气,就算他讨厌那个味道,却仍旧没松开手。
那一刻迟屿就明白自己彻底栽了。
他放不下江难。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像喜欢江难那样,喜欢过任何人或物。
一开始只是好奇。
是逗弄。
是一眼惊艳。
于是他抱着驯养的想法,答应了江难的告白,那样洒脱不羁无法无天的少年,像脱缰野马谁都管不住的少年,他想驯服他,成为他的主人。
年少的迟屿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驯服江难,但江难对他的确和对旁人不一样。
江难脾气坏,对别人都冷着脸,说不了两句就想动手,可在他面前,江难会笑得很软,不管是捏他的脸还是揉他的头,都不会生气。
那样的江难。
只有迟屿一个人见过。
迟屿沉溺在这样的偏爱里,他不受控制地对江难好,想把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江难面前让他挑选。
后来他懂了。
他对江难不是喜欢。
而是爱。
他想和江难永远在一起,组建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家。
他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努力。
直到江难要跟他分手。
天塌不过如此。
从来没跟任何人低过头的迟屿,为了挽留住他的爱人,卑微地低下了头,甚至不惜用眼泪让爱人心软。
可爱人没心软。
他最后还是被丢下了。
那个时候,迟屿才突然意识到,被驯养的人从来都不是江难。
而是他。
此后他刻意忽略江难的消息,再也不提起这个这个名字,想到这个名字,更不让自己回忆起那张脸。
然而岁月如梭时光荏苒。
兜兜转转七年过去。
他也再没遇见一个像江难一样,能让他动心的人。
直到江难找上门。
他那颗在死寂里留宿了七年的心脏,再一次恢复生机,猛烈跳动起来。
江难对他而言,不仅是年少的不可得。
也意味着独一无二。
就像《小王子》里,那只小狐狸对小王子说的——
对我来说,你还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一只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但是,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就算他不想承认。
可心脏却告诉他——没错,迟屿你就是被驯养了。
江难就是那支玫瑰。
你就是那个在游历七个星球时,还不忘怀念玫瑰,最终还是回到自己星球拥抱玫瑰的小王子。
迟屿再也不想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