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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很臭屁,但许是有白竹“珠玉在前”,她竟也不觉得多讨厌。
转回身本欲道谢,熟料还未抬眼,就先和地面倒影中的易昀对视了。
玄玉地面当真是光洁如镜,一前一后、一上一下,这两个人就这么正正好好地对上视线了。
她又笑了,但这笑容几乎是一触即散,很浅,却又比从前所有的笑都真。
“是,我会的。多谢尊上关心。”
等等,谁关心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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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昀其实不怎么犯心魔。
从前心浮气躁时他会提前喝净神汤,或是叫谢家那小儿来弹个镇魂曲。偶尔觉得压不住了,就去灵湖闭几日关。
出关了就好了,闭一次关起码能撑一年。
可这回不知为何,莫非是闭关中途被那女人打断了?心底、脑中,有什么东西不停歇地蠢蠢欲动。
入夜。
他再次沉入灵湖底。
湖心深处有一处真空地,硕大的树冠自地底露出一半。树冠通体晶莹,宛若琉璃,自带莹莹蓝光,照亮了漆黑的湖底。
忽如梨花一瞬开,光秃秃的树枝上冒出了无数晶莹剔透的冰花。细看,每一朵竟都是极寒的焰冰玉,寒凉、坚硬。寒气几乎凝为实质,一片白茫茫。
易昀席地盘坐,便听到一个雌雄莫辨的空灵声音问:“你在怕。是在怕死吗?”
“本尊从不怕死。”他的语气跟焰冰玉一般冷硬,“本尊只是不能死。”
那个声音又问:“这世上人人都死得,为何偏你不能死?”
他不能死,他必须……做什么来着?
意识跌入混沌,朦胧里闪过一双黑白分明的笑意盈盈的眼。很远,一千年来,一直遥不可及。
他不知那是何人,就像他不知自己是从何而来,不知为何一定要做这个冥主,又为何一定要封印恶蜮。
魂魄滞留,躯壳活动,像一具行尸走肉……
忽然,眼睛的主人向着他急速逼近,一千年来,从未如此近过。
易昀心跳加速,紧张得几乎窒息。
积压的情绪与周身黑气同时出笼。
黑气暴涨,填满了整个空间,疯狂旋转。树冠蓝的光撞上黑的气,也被搅碎。
他对将要脱离掌控的预兆感到了浓浓的无措,和恐惧。但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双眸紧闭,冷汗一滴、又一滴。
他整个人很烫,散发的热气也几乎要凝为实质。焰冰玉的寒气灭火似得一下、一下地往热气上扑。扑不及时,那热气就溢出黑气圈。热气上浮,贴在满树的焰冰玉上。
玉一层一层地化成水,滴下来。
一滴、又一滴。
他倏地睁开双目,绿意消逝,灰雾笼罩。
一滴,又一滴。清澈的泉水从细白的指缝间滑落,滴进淞灵池中,荡开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涟漪。
泉水微热,热气如白雾,袅袅婷婷。
漆瑭又捞了两把水玩,然后身子往池底一瘫,长长地舒了口气:“真爽啊!”
……
突然,整座山体剧烈地晃动起来,淞灵池水被震得翻涌飞溅。
“地震了啊!”漆瑭惊讶,“这种地方还会地震?”
震动持续不久,重新恢复平静后,放眼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执念体季棠飘在池边,双眉时时皱着,此时皱得更深,“冥界震荡,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安心啦。”漆瑭从岸上的袖袋里掏出一捧果子。杏子被她挑出来重新塞了回去,只剩下清甜的青梨子、橘子等等。梨子爽脆多汁,橘子饱满润泽。
少女细白的胳膊搭在岸边,一边吃一边眯起眼,像只餍足的猫,“冥界的天就算塌下来,也还有冥主顶着。你和我,只要以后把你的执念好好完成了,就功德圆满。”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
“你和冥主绑了心契,万一他发生了什么意外,你岂不是也会?”季棠又开始泪水涟涟,“漆瑭,你不要死,没有了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不会死的,好了,不要担心那么多。退一万步来说,若是发生了什么连冥主都顶不住的事,那你和我还能跑得了?那时候世界末日,大家一起死,白竹当然也跑不了,是不是?”
季棠竟然被诡异地说服了。
不远处,树精小绿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