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欲。然而只出现了一瞬,快到让漆瑭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他谨慎地没碰到两根细白的手指,径直将那颗糖含进口中,灰扑扑的眸子像是平静的湖,“那我合该也谢你一句,多谢。”
漆瑭一愣,“噗嗤”笑出了声:“好了好了,今天我俩光是谢来谢去就说了半夜。这样吧,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他点点头:“第二条呢?”
少女抬头望天:“还没想好,以后再说。”
月光透过漫天花粉,被滤成淡淡的粉色,罩在少女的身上。她长而密的睫毛如忽闪的蝶翼,翕动间搅得光晕如流体,有些晃眼,脸颊上细小的绒毛竟也清晰可见。
易昀克制的目光地轻轻扫过,舌尖缓缓滚过口中甜得发腻的糖果。
在这甜味里,眼前忽然闪过这样一幕,宛如场景重现——
仍是那只细白的手,手心里托着一只黄澄澄的杏子,“他”低头,含进口中。
那不是他,而是“他”!
“咔嘣”
硬糖被猛地咬碎,因过于用力,他脸颊的肌肉甚至抽搐了一瞬,表情在那瞬间忽然变得狰狞扭曲。
只这一瞬,少女就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觑了他一眼。
然而目之所见一派温柔祥和,男子眉眼含笑,灰眼睛如柔软的雾,唇上沾了一点糖果的晶莹,显得那片唇分外的红。
她茫然地收回了目光。
殊不知温柔祥和的表象下,易昀已经气到手指颤抖——
他需要“他”保她平安,却不能接受“他”比自己先与她变得亲近。
因为“他”在本质上和他是同一个人,所以他清楚的知道,“他”绝对、终有一日会对她上瘾。然后疯狗一般地追逐、嗅闻、舔舐……
这次消失后,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出现是在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在此期间她和“他”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她也会对“他”这样笑吗?也会喂“他”糖吃吗?也会捏住“他”的袖子吗?会不会目光交缠、肢体触碰?或者更过分一点……
“他”只不过是一个注定会消失的皮子,怎能与他相比,又怎能先他一步?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她是他的,她是他的,她是他的!
“你还好吧?”她的声音将他从溺水般的漩涡里拽了出来。
漆瑭一直是个直觉很强的人,从方才起她就觉得这人怪怪的,直到此刻,那瞬间就好似被蛰伏已久的毒蛇盯上了似的,危机感袭上心头,令人头皮发麻。
然而面前的人滴水不漏,仍然笑容温和,他说:“还好,只是见到此等景色,过于激动了些。”
漆瑭不怎么信,脸上虽还挂着笑,心里却对他多了几分警惕。
但是碍于初入修真界,水平还不够,所以她没能察觉到头上的玉簪微妙地变幻了一下——簪头原本巧妙地刻着栩栩如生的蝶戏花,然而那振翅的玉蝶竟有片刻仿若活物,凸起的眼珠轻轻一滚。
与此同时,易昀的眼珠也轻轻一滚。
他必须看着她、看着“他”、看着他们……唯有这样,心里那快要失控的痛苦,才终得平息。
虽然他知道她不喜欢这样,但是只要不让她知道……只要不让她知道……
……
夜已深,将漆瑭送回冥主殿后,易昀又闪身回到这里。
黑色的靴子踩上宿火花,碾碎一地鲜妍的花汁。
那双灰色的眸子不复温和,冷得像是冬日脏了的雪团。苍白的手轻轻一挥,登时大风起,吹的宽袖鼓荡。无数黑龙乘风而起,呼啸着侵袭满山。
瞳孔中倒映出的片片红粉,一寸寸被黑气侵蚀。一闭、一睁,漫山漫野的宿火花被碾成了花汁,枯败的彻底。天梯寸寸崩裂,汇入失去生机的漫天“花粉”中,自高空簌簌落下,宛若红粉色的大雨。
从今往后,琢光宿火不复存在。
这世上珍贵的是回忆,而最珍贵的是独一无二的回忆。
与她同赏琢光宿火的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满山黑气归巢般涌回身体,他整个人晃了一下,有瞬间变的透明。随后周身灵气倏然停滞,他像一个能源耗尽的木偶,直挺挺地栽倒地上。
片刻后,他重新站起身。
灰色的眸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夜幕般的黑色。冥主盯着满山狼藉,一字一句道:“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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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日,外冥界,万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