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是豆蔻年华,一双狐狸眼本生得极魅,却常常瞪得圆溜溜的,平白多了分傻气,将魅气中和,竟有种别样的可爱。她一会瞧瞧奶奶,一会瞧瞧神仙姐姐,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这是自家养的土鸡,仙子可愿赏脸一尝?”
雪白的陶瓷砂锅中,乳白色的鸡汤微微荡漾,散发着醇厚的香气。袅袅的热气绕着明亮的油灯打旋,竟是一派烟雾缭绕。
漆瑭笑得眉眼弯弯,颔首道:“多谢,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乳白的汤汁滚进碗中,青翠的葱丝在翻滚的汤汁中一闪而过。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赞道:“好喝!”
云茴高兴得手舞足蹈。
奶奶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一份真实,她又盛了一碗递给云茴道:“阿茴,去外面瞧瞧鸡可下了蛋了?”
云茴应一声好,便端着热乎的鸡汤跑走了。
空气里尚残留着阴雨天的霉味,她一边喝着笼中鸡它二舅,一边缓缓踱步到鸡笼旁,“咕咕咕”地唤那鸡。
鸡昂首挺胸地蹲着睡觉,闻言掀开半拉眼皮,颇为轻蔑地瞥了她一眼。
云茴看着鸡光滑的七彩羽毛,一拍脑门。
——家里只剩这只公鸡了,哪里下蛋呢?
此时,屋内。
“仙君,您莅临我们这个小地方,可是为了‘那一位’?”
漆瑭转了转手中的瓷碗,汤汁在油灯的光晕里闪过若有似无的彩光,状似不知,“那一位,是哪一位?”
老人忽站起身,双手整理裙摆,然后跪下了去。
“仙君在上,老身定知无不言,只恳请仙君,可否带小女云茴走一条生路?”
漆瑭神色一肃。
**
三日前,水行村码头。
“老孙,今日收获颇丰啊?”
名为老孙的渔民将渔网蟹笼等物什丢到栈道上,然后翻身跃上来。边下锚边道:“哎,这都是抛了两日攒的,而且都熬死了。今儿不知怎的,啥也网不上来。”
那人笑道:“定是神海奶奶瞧你这两日抛的笼收获太丰了,今儿便要挫挫你锐气。”
“这算啥子丰了,死鱼卖给你,你要不要?”
“哎,别急,别急啊!”
这时又有船只靠岸,渔夫似乎与老孙也很熟悉,隔着老远道:“哎老孙,你今儿也没捕上啥来?”
身边人拍了老孙一把,损道:“呦,瞧谁又幸灾乐祸来了!”
“去你的。”船上人正色道:“我今日也空了网,先前碰见乔家的,他也是啥也没捕到。”
一人这样,尚能说是巧合,可若是三人呢?甚至……所有人呢?
“你也空网?”
“莫非你也是?”
“我倒是捞上来条死鱼,谁要?”
……
老孙蹲在栈道上,满脸肃然:“事有古怪。”
“哎。”身旁人捣了他一下,“别想先前了,你瞧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朝海上瞧去。远处,海天一线间有一道灰色的影迅速变大,那是什么东西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岸上扑来。
“遭了,海啸!”
“什么?!”
“跑,快跑啊!”
“跑跑跑,往山上跑!”
……
那场海啸声势浩大,却在逼近水行村时偃旗息鼓了,像是被陡然截断的瀑布。海浪扑在堤岸上,溅起老高的水花,随着水珠一起掉落的,还有那无数上乘的鲛珠。一颗,便足普通人家一年衣食无忧。
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接下来,村民们却瞧见了更不可思议的一幕——
村头,十六只狐狸人似的后腿直立,抬着大轿。
最后那大轿被抬到了村长忍历府上,众目睽睽之下,那轿里走下来一个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踩雨靴,自称是狐仙的代理者。
说到忍家,漆瑭先前见到的那小少年“青少”便是忍家独子。他有一个姐姐,传言儿时测得灵根天赋异禀,现在已经拜入珩海州玄机宗,成了对村民来说至高无上的“仙子”。
也是因为此,忍家在水行村的地位水涨船高,颇有些当地“土皇帝”的意思。忍家主的话,自然也颇有分量。
忍历说那场海啸本该将村彻底毁了,是狐仙大人慷慨出手,庇护了大家。狐仙大人喜爱养小孩,像人类爱养小猫小狗似的,所以特意挑选了几个雨雪可爱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