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十五那日。
楚宁坐上马车到了城门口,一大堆人拥挤在一起,往一个地方涌。
拥挤的人大多数是从城南或者城门外其他地方来的,灰头土脸,衣衫褴褛,更甚者脸色苍白,嘴唇发青,顶着病挤在人群中。
楚宁顺着目光看过去,人群拥挤的尽头是一个豪华的小亭,亭子是新建的,柱上有新鲜的红漆,难民们离新亭隔了八丈远,守在新亭门口的是两个带刀侍卫,凶神恶煞地守在这里,若是胆敢有人擅自涌上来,等待他们只有死亡。
亭外洒了新鲜的血液,震慑着难民们不敢往前,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亭内有幕帘,放了层层白纱,遮住了人们的视野,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那人坐于新亭中,手腕缠绕着透明的丝线。
带刀侍卫听从亭内白衣公子的话,每次只放一个人进来,透明的丝线便会缠绕上难民的手腕。
每当这时,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病情会由幕帘内站着的仆人口述出来。
这便是施家义诊的流程,至于药材费,这些难民要自己掏钱买,若是掏不出钱,便会由白纱外的侍卫拖走,签了卖身契再带回施家。
楚宁就坐在马车上观望着,看着眼前的种种情景,明白施家的义诊果真高高在上,可若是不久后的天灾人祸来临,这些难民又该何去何从。
若是能治病苟活,又有谁不会把自己卖给施家,当一条走狗呢?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对这些难民来说如同一丝救命稻草,城南的穷人家都承受不住,更何况难民呢?
施家前世博得了一个好名声,竟是如此来的。
楚宁抿了抿唇,意识到了施家的可怕之处,可是她不能妄下判断,得自己经历了才明白。
幸好城南有祖父留下的人手,能让她在这种关头能探听到一丝消息。
若是太子的毒能在施家找到解药,身体痊愈,也没有之后南宫冥夺嫡的事,那她在这燕京中也算有了靠山。
投靠太子,成为旗下的女幕僚,是她的办法。
她重来一世才明白,自己心有鸿鹄之志,生来不甘女子身,明明有一身计谋,前世机关算尽为南宫冥谋划,唯独没有谋划出自己的后路,落得了一个被大火烧死的凄凉下场。
何苦来哉!
楚宁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亭外有一处地方全是燕京的权贵子弟,大部分都是她前世脸熟的面孔,至于为什么面熟?
这些人曾经都被杀过,无论是计谋害死的,还是亲自动手。
另一半不认识的面孔,想必就是施家的人,这群人有一个共同特点,都身穿一袭白衣,头发由一根桃木簪挽着,神情相似的悲天怜人,堪比城外的寺庙里的和尚,不,这个群人甚至比和尚还一脸悲怜,眼眸中没有投映出实处,一切都是虚影一般,空落落地看着人。
楚宁正准备下马车,朝着亭外走,她便是燕京中的权贵,如何去不得。
若能近距离接触施家人,那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情。
她刚走没几步,看见了一袭娇嫩的粉,她第一次看见把粉衣穿的如此张扬的人,等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岳珊。
岳珊今日又怎么出现在这里?
正当楚宁疑惑之时,岳珊正巧看见了她,回头惊讶道:“楚宁,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是真惊讶,没想到近日来搅动燕京浑水的主要人物竟然会出现在她面前,况且自己的亲弟也是楚宁找到的,无论如何,她岳珊实打实地欠了楚宁一个人情。
可今日不同往昔,施家在义诊这日,亭外设宴,邀请大半权贵子弟心思不纯,她不仅为此而来,更是为了施家公子那句——“女子也可当朝为官”而心动,特此前来。
岳珊不是多事的人,可她看见兴许与她抱有共同志向的女子,难免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也同我是一样的吗?”
楚宁心底茫然一瞬,脸上没显露半分,她想知道施家到底用了什么条件才能把岳珊这个疯狂的人请动,因此点了点头,“对,我同你的想法一样的。”
岳珊藏住喜意,忍不摸了摸自己挂在腰带上的长鞭,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原来这俗世间,也有想要跳脱这框架的女子。
可笑的是,这女子竟然是她以前最看不起的大家闺秀。
岳珊点头,直道:“你若是跟我一样的,那我们便一起同行吧。”说罢,她想起了近日的传闻,本来她往日的性格对这些传闻都嗤之以鼻,在燕京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