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夏侯骏捷并非庸才,治军严厉,颇有其道,却忽视了一个最基本的心理问题——急切。
奔雷军上下从没有如此急切的渴望过一场战斗的打响。从西方联军入侵帝国已来,尤其是攻至中南行省左近。奔雷军就一直承受着从各地舆情到四民坊间的种种不利传闻,人心都是血肉而铸,谁也不想一直承受无端的骂名。
更何况,很多借口和解释都是高层间的秘密,对于这些士兵来说,看到的听到的就是一个事实——奔雷军怯战了。
所以,此刻有了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全军上下,莫不摩拳擦掌,希望打出自己的威风来,为奔雷军正名。
这样的军心当然可用,可是这样急切心理潜藏的不利后果就是——自骄自傲,疏于防范,尤其是在细节上更是如此。
可惜,夏侯骏捷忙于上下应对,一直没有发现这个苗头。
此刻,本应该严谨抖擞的后营门的哨兵,在自觉无忧的情况下,难免松懈起来。
“陈楠,明日发兵,你可要抢个头功回来。”一个守营的奔雷军士兵对同僚道,此刻夜深人静,巡视的将官也早回去补觉,几个站岗的士兵不挪动位置,相隔着说上几句闲话提神,却也正常。
“头功是指望不上了,按惯例,我等值班下半夜,明日上午是不会派我们出战的。而且我听说这安阳府里不过几千西方蛮子,怕是用不上一个时辰,就会被前锋曹岚将军攻下,哪里还能轮得到我们。”那名为陈楠的士兵轻声道,语气里有一丝羡慕。
“你不知道么?昨夜曹师团请求大帅为先锋,被大帅驳回了,明日大帅要亲自上阵呢。”那士兵道。
“曹将军武功高强,是咱军中少有的猛将,虽然带队骑兵,但完全可以给他一队步兵上阵嘛,怎么能不用他为先锋呢?”那个陈楠自语道。
“你们两个,在这里说什么?”一把不温不火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修长却不失健壮的身影从他们背后闪出。
“曹、曹将军……”两个士兵一转身,才发现顶盔贯甲,一身戎装的曹岚正站在营门内的阴影里,冷冷的看着他们。
休要在背后说这些,叫大帅看到,你们怎么办?”曹岚说完,下意识的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曹师团对咱们却真是不错,看起来他真的很不高兴……”那陈楠喃喃道。
“还不是你小子乱讲的原因……”旁边那士兵吐了吐舌头,继续站岗。
在奔雷军中,曹岚严上宽下,在士兵中的名声很好,却不知这一点落在某些人眼里,对其更不放心。
夜色如水,曹岚慢慢行走在营帐之间,四周安静无比,耳边甚至能清晰的听到帐篷内熟睡的士兵发出的阵阵细微的呼噜声。
“其实,甘于平凡未必不是一种幸福呢?”仿佛是内心里忽有感慨,曹岚自言自语道,可是他却知道自己,不能甘于平凡。
曹岚这一夜都没有睡好,奔雷军上下渴望正名,他曹岚又如何不想为自己扬名。
以他的出身,以他的性格,扬名是做梦都想的事情。他不能再忍受平凡带给自己的一切,他要把所有加诸在他身上的屈辱洗去,更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后悔。
可是,大帅夏侯骏捷却一句否定了他的请战。虽说去围堵敌人后路,听起来也是个很重要的任务,可毕竟没有正面撕杀冲锋陷阵,夺旗拔营来的爽快。
“……男儿到死心如铁,尝试手,补天裂!”曹岚忽然低声吟诵道,却正是当日潼关之上,雷东风祭奠蒙战,用鲜血所书的悲歌。
吟诵片刻,曹岚片刻自嘲般的轻笑道:“都说行文如其人,这雷东风年方不过二十有一,却有如此热血的胸怀抱负,而且对兄弟如此真情实意,却是个不凡的男儿。若有机会,真想与他畅饮一番,共同上马冲阵,想来一定很是痛快,只可惜,我却……”
这话一出口,曹岚却又下意识的望了望四周。只见四下里漆黑、安静,并没有人听到他这言语。
毕竟身为奔雷军的高层,曹岚也有所耳闻,军部和那位大人虽然对雷东风功劳有所赞赏,但却对其【】裂割据。所以让夏侯骏捷出战抢功,压制狂澜军。
“这些人,不能为国尽忠,偏生对能臣良将如此打压,难道真要西人完全割据侵占了我帝国疆土,他们才高兴么?”曹岚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出身和所受过的不公正的待遇,心下对雷东风却是更有几分理解。
“杀敌……”曹岚轻喝一声,抽出腰畔马刀,手抚那闪闪的刀刃,心下竟然有了几分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