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杀了我,你就解脱了。”
——
变故发生在火光电石之间。
闻庚的手上还握着垂软下来的城主的皮影。
下一刻就见粉簪侍女变成了人,还没等他看清侍女的相貌,那个白皙的脖颈就被闻癸用武士的刀砍断了。
侍女头颅落地时又变回了皮影,刚才那一瞬间的熟悉感好似闻庚的错觉。
再然后一道黑影从侍女的身上蹿出,还未逃离又进入了闻癸的身体。
“啊——”
楼行鹤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在强行将瞿粟吸入后,肉眼可见的黑纹瞬间爬满了他的脸。
“闻癸!”
闻庚从水榭上一跃而下,快步跑到他的身边。
“杀了我——”
闻癸白皙的面容和一张陌生的脸反复出现在他的脸上。
“杀了我!我们出去——”
楼月西握着闻庚的手,在他错愕的眼神中将那把武士的刀送入自己的腹中。
武士的刀是【人皮皮影】的,薄薄的一片,握起来也是软的,却能砍掉肖郁的脑袋,自然也能捅进他的腹部。
因为他们都是皮影。
坪临城的上方被巨大的灰色漩涡覆盖,城中的一切都在扭曲,【人】们惊慌失措地逃窜着,却被卷入空中扯碎。
他们都是皮影,但他们都有人的灵魂。
楼月西知道这一次他可能就要真正地死亡了,他的灵魂会和这个法宝一起湮灭,连带着瞿粟的。
他布满黑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
他终于可以死了。
就像那个道士所说,“七两三钱的骨重……不该出现,也不该停留世间,早晚要折的……”
他曾经期待了这么久的死亡——真正的死亡——终于到来了。
却在他这一生中最不想死的时候。
重骨
描绘着坪临城的衬景骤然崩塌。
神魂归位的贺烈骤然睁开眼睛。
他已经想起来了一切。
也许是强烈的不甘支撑着楼行鹤, 又也许是瞿粟为了活命只能竭力保住他,他的灵魂已成虚影却还没崩塌。
贺烈抱住楼行鹤的身躯快速飞奔过去,却在看到他虚影晃动时猛地停下脚步。
风会加速他的湮灭。
“闻癸、不, 楼行鹤, 进来。”贺烈将手中的躯壳放至平躺, 轻轻地伸手去扶住那道虚影。
楼行鹤的指尖在触及贺烈的时候开始溃散,灵魂碎片比流沙更细。
“我回不去了……”
楼行鹤在自己的躯壳上缓慢地跪下来,伸手去抚摸贺烈的脸。
流沙一样灰色的烟雾瞬间蒙在了贺烈眼前。
“我是不是还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你。”
皮肤白皙的少年面部还有黑色的裂纹,一双眼睛却是贺烈从未见过的清澈。
“我很喜欢你,贺烈。”
“闻癸也喜欢闻庚,舒江也喜欢游献, 景芮也喜欢晁春。”
“每一次循环我都喜欢。”
哪怕只是别人编造的戏。
他兀自说着, 看到男人的脸上流露出痛惜的表情。
声音戛然而止。
强装的平静霎时崩塌, 楼行鹤终于小声啜泣起来:“我不想死——”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去抓贺烈的衣襟, 却发现衣袖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手溃散了……
“进去。”贺烈突然提高声音,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坐好——”
楼行鹤讷讷地跪坐在自己的尸体上。
但这是徒劳,他回不去。
他的灵魂吸收了太多的恶念与阴气, 他的身体排斥它的进入。
下一刻, 他就看到男人用木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一注鲜红色的血液从木剑剑尖延伸出来,凝而不散。
男人面无表情地用食指和中指蘸取自己的心头血, 在楼行鹤苍白的脸上画着繁复的纹路。
有两笔落在楼行鹤的眼皮上。
豢养阴鬼!
“不——”楼行鹤尖叫道,“停下来, 贺烈!”
“你会死的——”
“你把我养成阴鬼你会死的——”
最后一笔点在楼行鹤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