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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对于自己这位擅权专政、恶名昭彰的雇主,轶青刚开始戒心极重,凡事都瞻顾再三,但她很快就发现,斛律昭言出必践,她的一切吩咐、要求都按部就班被执行、完成。不出一个月,锦绫院落成了。
&esp;&esp;时值隆冬,缫丝和染色无法进行,于是轶青按库房中现成丝线的颜色,昼夜不停赶制出了图纸,并在之后的时间里忙着装机、牵经、训练她新招募的锦工们。
&esp;&esp;这些努力没有白费。锦绫院开工的第一日,锦工们就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了织造。从南启锦绫院被俘入凉的工匠人数不多。轶青就尽量从浣衣局中招募女子,以免她们继续沦为凉人的玩物。
&esp;&esp;但新锦工毕竟技法生疏,又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室女,轶青不得不花大量时间教导、纠正她们,因而时常忙碌穿梭于几架织机间,耐心给围坐的锦工们讲解。斛律昭第一次来锦绫院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esp;&esp;姿容秀美的年轻人头戴南式幞巾,双手在织机梭旁飞快穿插,偶尔慢下来给围在四周的女子们讲解精要。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来,让旁边一名女工试织,片刻后,清秀的面庞上露出温柔赞许的笑容,一手托起一段织好的素锦端详,眼里闪耀着爱怜和喜悦的光。
&esp;&esp;这样的目光,斛律昭在另一个女子眼中也见过。
&esp;&esp;那年,他大概七岁。
&esp;&esp;他记忆里的母亲确实很美……&esp;楼兰氐族女子特有的翡翠般的眸,深栗色的浓密长发,线条柔美的臂膀,不点自朱的唇……
&esp;&esp;可惜,直到她死,也从来没抱过他,亲过他一次。
&esp;&esp;大多数时候,她就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一样,目光呆滞地坐在织机前。
&esp;&esp;偶尔回过神来,就会兴高采烈地牵经上线,若能织出一段南锦,眼里就会闪耀出爱怜与喜悦的光。
&esp;&esp;他曾经无数次希望,她会用这样的目光看一看他,她的儿子。
&esp;&esp;一眼,哪怕一眼都好。
&esp;&esp;或者像别的宫里娘娘那样,为他做一件新衣。
&esp;&esp;甚至,哪怕只是一条腰带。
&esp;&esp;但是,没有。
&esp;&esp;从来没有。
&esp;&esp;一件都没有。
&esp;&esp;犯病的时候,甚至还会尖叫吼嚷着要掐死他。
&esp;&esp;她说她恨他,
&esp;&esp;后悔生下他,
&esp;&esp;他该去死。
&esp;&esp;而皇莫贺,从没一次来看过母亲和他。
&esp;&esp;斛律昭回开眼,不再去看屋里的兴致勃勃。
&esp;&esp;刚要离开,低垂的眸忽然瞥见几步开外的一双小灰布鞋。
&esp;&esp;抬眼,正是柔软娇俏的小人儿。小巧玲珑的身板儿裹着件厚棉衣,清丽的娟秀容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esp;&esp;轶青微微颔首,不卑不亢。
&esp;&esp;“北院王。”
&esp;&esp;男人脸色很沉,阴郁的眸打量了她半晌。
&esp;&esp;“第一匹锦何时能完工?”
&esp;&esp;没有以前见她时,如同逗弄宠物般漫不经心的调笑和戏谑。轶青一怔,猜不透他突如其来的沉肃,不过也马上就答了话。
&esp;&esp;“新锦工学得很快,素锦三个月就能完工,更繁复的南锦需要染丝,要到夏天才能完工。”
&esp;&esp;她还想干到夏天?
&esp;&esp;斛律昭睨着眼前一无所知,满眼憧憬的小人儿,心绪渐佳。眯眼瞅了瞅庭院树下堆积的新雪,负手而立,嘴角勾起一丝笑。
&esp;&esp;“怎么样?在大凉和孤手下做事,温公子可还顺心?”
&esp;&esp;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嘲弄。是在提醒她,凉人是主子,南人是奴才。
&esp;&esp;她心里发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