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供词里面明明白白写着,黑机油佬想要利用整个一号巢城里的所有居民以及八台忠诚泰坦,完成一场八重之道献祭仪式,开启一道亚空间传送门,逃离星系。
两相佐证之下,锡德·诺拉顺势提出自己猜想——黑暗机械神教并不是想占领钢铁环带,而是想要掠夺资源带回恐惧之眼,现有作战计划存在很大问题,必须修改。
赫胥罗大元帅陷入沉思。
…………
肃正号,居住甲板。
一间星际战士标准的个人舱室。
佐菲亚一个人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意识已经脱离了「破军金甲」的控制系统,但是泰坦的自动感知和探测单元还在她的脑海里面肆意奔流,现在这股印象被她肉体的自然五感盖了过去。女孩浑身酸痛,心中有股疏离感觉正在流逝,麻木的金属躯壳的记忆,逐渐消弭无形。这种感觉,似乎要比她的天生躯体更加真实。即便一切已经过去了这麽久,即便已经离开神经脉冲单元和庞斯桥接装置,她与「破军金甲」间的连接还是恍如一场梦境,就像是药物引发的幻觉。
佐菲亚忍不住把头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抬手揉了揉油腻的头发。这种触感略微减轻她的痛楚,直到她的手指划过了颅骨下的输入埠。头痛再次涌上她的大脑,枕骨散发阵阵寒潮,指甲钩住植入埠周围某个东西,是个疮痂。女孩抠着伤疤,一阵细微而尖锐的刺痛,盖过了偏头痛。佐菲亚看了看手指,上面已经沾上一层薄薄的血。
肃正号的居住甲板一直保持恒定温度,只是过分温暖偶尔也会让人感到不适。薄薄床单上浸满了汗水,和她一丝不挂的大腿粘在一起。佐菲亚早就感觉到失眠,她本应该再次合上双眼,但是这只会让她的神经接口周围阵痛更加严重。除了生理阵痛,就连心灵幻觉也找上了门来。女孩感觉自己异常渺小,仿佛她在尘世穿行的肉体只不过是荒唐的袖珍模型,感觉自己正在萎缩,不再是原本的高度,就好像是诸神降下来的惩罚。
「这是浪费时间。」
她喃喃自语道,又开始了呻吟:
「你并不想睡觉,佐菲亚。」
房间里面鸦雀无声。
她不喜欢这种孤苦伶仃丶无人问津的感觉,沾满汗水的双脚落在了地板上面,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佐菲亚来到盥洗室打开水龙头,温水有股机油味道,不过还是用水漱了漱口,然后捧起了一蓬水泼到自己脸上,用力搓揉,让她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虚弱丶憔悴丶疲倦丶病态……
佐菲亚忽然明白了自己想要什麽。
一股强烈冲动在她脑海里面升起。
「我要找他。」
洗漱之后穿上衣服直奔舰长室去。
……
「什麽情况?」
傅青海好奇地问道。
他正坐在桌子后面处理公务。
「我不知道,我好难受。」
佐菲亚颓废地说道。
「可是卡密尔告诉我,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并不存在什麽暗伤。」
傅青海疑惑地说道。
佐菲亚瘪着嘴不说话。
傅青海仔细打量佐菲亚,她的脸色很差,双腿正在不受控制微微颤抖,她似乎在努力压制自己不要抖腿,但这只会让她更加难受。女孩难为情地以手掩面,她的五官依然精致,但是头发有些油腻凌乱。
怎麽像是……刚磕完药似的。
傅青海见过瘾君子,无论是国内戒毒所的纪录片,还是国外戒毒中心的新闻报导,画面里的人们就和女孩现在状态非常相似,浑身难受仿佛皮肤上有蚂蚁在爬。
但他知道佐菲亚从不磕药。
傅青海按下桌面通话器:
「让肖飞到舰长室来。」
……
「这很正常。」
肖飞听完佐菲亚的描述开口说道:
「我们通常将之称作『机械幻梦』。」
「机械幻梦?」
傅青海得到一个新名词。
「没错,我曾经在火蜂军团担任圣物守护,我对这种情况非常熟悉。」
肖飞侃侃而谈:
「对于泰坦机长来说,无所事事是最糟糕的状态。他们向往战斗,他们当然渴望杀敌建功,他们自然也会追逐荣耀。然而,在此之外他们还有更加深层次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