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郑宴离很快就找到了长平公主所在的极乐宫。
那是卫所附近最高的一座建筑,与宫里的样式相仿,周围四角各建了一座望楼,依稀可望见里面隐约有人影晃动。
郑宴离时刻加着小心,不敢在屋顶久留,像片树叶一样落进半扇虚掩的花格窗内,悄无声息地回手将窗关好。
殿内很安静。
这是一幢六层佛塔式八角木楼,穹顶上高悬着巨大的琉璃宫灯,内部烛火微亮,透过层叠朦胧的雕花,投下一片柔和的光影——这么讲究又稀罕的东西,连宫里都不多见。
这位长平公主,果然财大气粗路子野。
郑宴离心里一阵感慨,猫腰贴墙往楼梯处挪动脚步。
楼下远远传来说话的声音,大概就是长平公主本人了,只是离得太远听不真切。
他走走停停,越是靠近越是小心。
如今正是盛夏,最外层的窗户大都开着,内层挂着纱帘;大厅正中一张巨大的古木案,周围摆满了各类书简,最外的地面上有一条蜿蜒曲折的浅槽环绕,内有活水淙淙,颇有几分曲水流觞的雅意,更有避暑降温的奇效。
长平公主坐在书案前,只穿了件素色轻纱长裙,身边站着五六个执扇宫女。
她今年三十二岁,但看起来也只不过二十多岁模样。黑发如墨,松松挽了个髻垂于脑后——只有一根金簪,身上也再无它任何金玉饰物点缀,瞧着竟是十分朴素。
郑宴离在她的斜后方,还在找合适的角度再靠近些,猛然注意到:诶?刚进来时明明还有说话声,怎么突然变得安静了?
刚一愣神,忽见斜刺里飞来一支弩箭,他下意识侧脸躲过,顺势向后退了半步,紧接着就见一道黑影几步追到近前,手中寸许长的牛耳尖刀寒光一闪,直扑面门而来。
郑宴离不及多想,接连后翻退了数步,接连避开头一波攻势,但杀招接踵而至,他只得抬手招架。
两人你来我往拆了几招,郑宴离且战且退,但那人步步紧逼,越攻越快。
郑宴离虽未落下风,但行踪暴露不宜久留。
他心生一计,一手攀住走廊扶手,抬脚猛蹬立柱,以手肘为支撑、将整个身子在栏杆外侧悬空画了个漂亮的弧,待回旋过来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短刀。
这是个借机脱身的好机会,可惜那一脚踢出去还不及收势,手上的朱漆栏杆突然断裂,他手上猛然一空,‘诶呀’一声便从楼上跌了下来。
不过,郑宴离终究是正经练过几年轻功,落地时不至于摔得太难看。但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宫女,手中各执兵刃将他团团围在当中。
郑宴离也很识相,立刻放弃抵抗,乖乖束手就擒。
长平公主抬起眼皮看看他:“胆子挺大啊。”
——刺探情报、暗中偷听向来都是枢密院的专长,如今居然有人敢来听她的墙根?当真是胆大包天啊。
郑宴离被捆得结结实实,神情有些尴尬地跪在她面前。
事到如今,他索性豁出去了:“我大老远来了,您又不肯见我,我只好想别的法子咯。”
宫女细细搜过,他确实未带武器。
她的唇角勾了勾,将手中的笔搁下:“找我有事?”
这时,方才与他交手那人也缓步走来——从脚步声判断,那人的轻功也不差。
郑宴离在轻功方面是很少服过谁的,忍不住回头想再看清那人的模样,但还没等他走到近前,长平公主便面色阴沉地摆摆手,那人远远施了一礼便退下了。
“我确实有件事想当面问您。”郑宴离转回头,认真道:“小刀到底是怎么跑出去的?您能把她找来当面告诉我一声吗?”
长平公主愣了愣,随即笑道:“就为这事?”
郑宴离点头,又补充道:“当然还有太子的事,不过那是杨大人的差使,我就不方便多嘴了。”
长平公主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他傻倒也不是真的傻,脑子还是有一点的,但不多。
她淡淡一笑:“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今天你不可能活着离开这儿了。不如重新想想,还有没有其它的请求?”
这是种很巧妙的审讯式问话:一来试试他的胆气,二来摸摸底细,看他还有什么别的企图。
像长平公主这种段位的老手,是不会上来就问‘你是谁’‘从哪来’‘想干什么’的,但郑宴离却是纯纯的菜鸟——当即心里一沉,就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他知道,长平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