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姨带着瑾瑜从春风楼出来,帕子里包着鼓囊囊的金瓜子,那么大一包,托在手里沉甸甸的。
“看出点什么名堂了没?”红姨问道。
“她们就是为了给你送钱来的吧?”瑾瑜说道:“可是,为什么呢?你们不是同行吗?她们干嘛这么巴结你呢?”
红姨一笑:“是同行,也不全是。”
红姨手上的生意不止拾花坊,最挣钱的除了炒房收租,还要数城外南郊的两家烟花工厂。
‘祝融夫人’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那两家厂子原是她囤积火药以备将来长平公主起事用的,但这一闲置就是八年,总这么放着也不行——就库房管理得再好,火药也难免受潮失效,品质难以保证。
红姨不得不定时更新检查,而淘汰下来的火药也是个麻烦:都是危险品,随便丢弃肯定不行,集中销毁就有很大的烟和声音,会引人怀疑。
不过,这些过期火药虽然威力达不到军用标准,但做炮仗也还是绰绰有余。
只是,炮仗生意也不好做。
平时若有商家开业、办喜宴的时候会点上一挂,需求量总是有限。由于没什么技术含量,城外做这行的很多,利润被压得很低,也就只有到了年节上才能赚点钱——但是还要交很重的税,再刨除工人工资和物料,就也赚不到什么了。
于是,红姨就开始研发烟花。
不同材料燃烧会有不同的颜色和亮度,雷管和引信的长短决定了起爆的时间,而填充的药量和配比可以控制升空后的爆炸形态和花样——从原理上讲,这跟设计定时爆破并没什么不同。再通过改变不同物料的配比,红姨首批研发的十种大型礼花在京城一炮而红。
做这行还有个好处,就是连广告都不用打——哪怕是在城外远郊试放,只要有人远远瞧见了,立刻就会主动寻上门来订购。别说逢年过节,京中的达官显贵办宴,无论升迁还是红白喜事或是少爷小姐过生日庆祝,都少不了燃放烟火;红姨设计的烟火既有排场又有气氛,很受权贵的欢迎。
另外,除了官家使用的大型烟花,京中戏班子开锣、乐坊的花车巡游时也经常需要订舞台烟花,各种吸引眼球的小型焰火同样都是生意火爆。
对红姨来说,这行已经不分什么淡季和旺季,不过到了年底,从冬至开始直到来年正月十五,新接到的订单还是会如雪片一样从四面八方飞来。
更重要的是:红姨手上同时掌握着研发和制造,使她不仅能赚到钱,还有定价权,没有任何一个同行能抢她的生意。而且,每年推出的新品都供不应求,不仅年年涨价,买家之间甚至还需要相互竞价,出价最高者得。
拾花坊周围这几家的老板都是多年的老相识,公然相互抬价就显得很难看;但货源有限,为了抢彩头又不得不抬价——
所以,就有了今天这个牌局。
“我这人是最不会做生意的,也不懂得跟人讨价还价。”红姨笑得憨厚:“但是货一共就那么多,她们三家要分,谁多谁少的难免会起争执,抬价又伤感情——”
她说着,拍拍那包金子:“这样一来,既不用撕破脸又解决了分配问题。”
“你还说不会?”瑾瑜笑道:“做生意比你还牛的,我真没见过几个!”
“咳,都是同行赏饭吃罢了。”
二人有说有笑地上楼,红姨先是把那包金瓜子锁进卧室的小匣子里,又拿出一本账册,跟她回到刚才大家讨论的现场。
红姨戴着副金丝西洋眼镜,手里打着算盘,边听边忙着自己的事——怎么看都像个财大气粗的富婆。
罗卫把刚才的事大概复述了一遍。众人都望向红姨,等她拿主意。
一片沉默,面面相觑。
安静的空气中,只有她拨弄算盘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瑾瑜忍不住说道:“后天就是冬至了。就算我们传信回去请示,恐怕还没等到指示下来,对方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红姨向上推了推眼镜,抬眼看看她:“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那……一边上报,一边就开始行动呗。”
“上报是肯定的,怎么行动?”
瑾瑜被问得一愣,心里有些不满:我要知道还问你?
但牢骚归牢骚,总不能等不到上面指示就开天窗,解决方案总还是得有:“我打算派人去军械库蹲守。如果他们敢有什么行动的话,就立刻向守卫示警!顺天府城防营随便什么衙门都好,总之不能让他们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