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问,时间正在走下坡路。
绿草说黄就黄,青叶说掉就掉,远来的风像强盗的手,不分昼夜,捋走了青草树木的皮肤和汁液,洗劫了地球表面一切企图不断向上伸长生长的生命,让他们的皮囊收缩,干化,脱落,再把他们吹到一个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的地方。
多年前的欧阳永叔先生就听到了这种风的声音,像衔枚夜走的士兵,在漆黑的夜晚前行,不前行么?那就后退,反正,危险不在身边,就在前面,或者身后,每一片叶子、石头、土块的背后,似乎都有一双邪恶的眼睛,他们披头散发,指管伸长,利刃的寒光被长袖遮挡,以人所不能感知的急速颤动在准备着一招致命,不管是逃避,还是冲破消灭,都得走。
走下去。
肉体之外的衣物包裹逐渐厚了起来。在仅有的松林之下的漆黑的拥抱中,他对彼此的感觉也随着纺织品的增厚而变薄,拥抱成了他的衣服裤子和她的衣服裤子之间的近距离堆叠,暖则暖矣,然而,短暂的温暖过后是长久的凉,比无拥无抱时代的凉更为冰凉。
她的头慢慢地向后仰下去,仰下去,直至要跌倒黄泥沟渠中,她也要守住这道温存的防线。
如果人与人之间会有如此这般的坚持纯洁,那也何尝不是一种人间的美好?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大人早已说过,书中也有案例。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总是与大人剥离,与教导剥离,与现实剥离。
但也不能说毫无进展。
因为在又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他决定睁开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