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道昭的求情终究是起了作用,或许也是因为李鄂和他的母亲潘氏并不想看到齐勋死去,亦或是其他原因。
总之,李鄂以南楚国主的名义,宣布了对齐勋的最终判决,即免去齐勋一切官职,将其贬为平民,并驱逐出郢都,遣返回乡。。
听到这个结果,蔺道昭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至少齐勋的性命得以保全。
然而,齐勋似乎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在意。他只是恭敬地向李鄂下跪,随后缓缓摘下头顶的官帽,轻轻放置于地,平静地说道“罪臣齐勋,叩谢我主圣恩。”
说完,齐勋缓缓起身,步伐略显蹒跚地向着殿外走去。
殿内的楚臣们纷纷以各种目光注视着齐勋,其中有惋惜之情,有畅快之意,更不乏幸灾乐祸者。
实际上,众人心中皆清楚,齐勋并无大过,不过是,时也,命也。
蔺道昭则以复杂的眼神凝视着齐勋,这位为楚国辛勤操劳一生的老臣,正一步步从他的视野中消失。
当齐勋回到自己在郢都的丞相府邸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把自己所属官印封存在一个小木盒内,然后将其悬挂在房梁上。
这时,跟随他多年的一个仆从老陈,躬身问道“相爷,您真的要离开郢都?”
齐勋摸了摸胡子,微微笑道“不是我想离开,是我必须离开啊!”
老陈神色不忿的说道“和谈的事非您所愿,是形势使然,也是陛下和太后同意的,可如今却把所有过错都推到您身上,这对您不公平。”
齐勋哈哈一笑,说道“这重要么?如今我楚国得以留存,我已经很满意了,我的公道,不重要!”
老陈眉头一皱,说道“相爷,可是……。”
齐勋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打开后,里面是一小堆银子,约莫有五十两左右。
他笑着对老陈说道“你跟着我很多年了,其他楚国高官里的家仆,随便捞一些油水,就能活得很滋润,可是我从不允许你这样干,今天,我把这些银子给你,不要嫌少,拿去好好过日子吧。”
老陈看着袋子里的银子,顿时热泪盈眶,他抬头望着齐勋,声音颤抖的问道“相爷,您是要赶奴才走么?”
齐勋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我不是要赶你走,如今老夫一介布衣,你跟着我没什么前途。”
老陈哈哈一笑,轻声说道“相爷,我今年也年近五旬了,无儿无女,要什么前途,而且我跟着您这么多年,从来图的也不是所谓的前途,您是个好官,我愿意跟着好官。”
齐勋与结发妻子感情深厚,可是天不假年,齐勋的妻子早逝,二人未曾生育,而齐勋也再未续弦。
自此,他将楚国的百姓视作自己的孩子,他担任楚国丞相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私心,所思所行,皆为楚国。
而老陈就是在齐勋身边无一亲人的时候出现的,当时老陈的妻子被自己乡间的村霸害死,而村霸势力很广,老陈在当地告官无路,便一路告到了郢都。
后来他偶然间在郢都的街市上遇见了探查民情的齐勋,在齐勋的帮助下,老陈得以为自己的妻子沉冤昭雪,那个村霸也受到该有的惩罚。
而齐勋见老陈性格坚毅,为人忠厚,便将其留在身边,这一留就是十数年,二人年龄相差二十岁,同样孤苦无依的人相遇,即同病相怜,又相互依靠,二人是主仆,却更似亲人。
齐勋看着眼前这个跟着自己十余年的老人,满眼的感动和欣慰,他柔声说道“若是你还愿意跟着我,咱们就一起走吧。”
老陈眼含热泪,笑着说道“相爷,您早该这么说。”
二人相视一笑。
齐勋背上自己的小行李,笑道“咱们走。”
“好嘞!”老陈回应道。
就这样,齐勋骑着一头小毛驴,老陈在前面牵着,主仆二人离开丞相府,往郢都城外走去。
当二人走在通往郢都城外的主干道上,道路两旁有不少行人认出了毛驴上的人是齐勋,这些百姓纷纷向其投出异样的目光。
很多百姓都知道齐勋是好官,但是都不明白为何他把两国之间的和谈,谈成这般模样。
道路两侧,一些情绪激动的百姓,甚至拿出烂菜叶和臭鸡蛋砸向齐勋。
对此,齐勋只是默默戴上了斗笠,并没有感到生气或者委屈,也没有和那些路人辩解什么。相反,他感到很欣慰,因为在他看来,楚国百姓心中知道国家受辱,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