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可若有所思地看着连裳专注的神情。
怎么说呢,从相遇到现在,这个人……在她一贯精准的直觉分析下,应当归类在“别有用心”那一栏。
唯独,他眼中对这条裙子的赞赏,不像是演的。
但他的瞳孔,居然透过隐形眼镜,浮现不寻常的光彩。
钟可瞧见了,对这个颇有几分兴趣。
但她还是不动声色地先问了句:“绣球花?为什么是绣球花?”
连裳紧紧盯着那朵精致的绣花,那丝线排列的走向,那花瓣组合的形状,每一个细节,都与他脑中所想的,别无二致。
看着每一股丝线,平整而乖巧地贴合在属于它们的位置,最终呈现出一株娇艳而鲜活的团花,在钟可的裙子上恣意盛开,虽是绣品,却似有了生命一般。
连裳感到很满意,也很喜欢。
他来不及撤去嘴角自然浮出的笑,神秘兮兮地反问钟可:“姐姐知道……绣球花的花语吗?”
钟可略想了想,随口试了试:“长得圆润成团,又叫团花,大概就是……‘团圆’的意思?”
连裳略感意外地抬起头,正好对上钟可“对答案”的眼神。
钟可虽然懂的不少,但唯独对这一类“浪漫心思”,并不擅长,也没有兴趣。
花语什么的……
她总觉得,是人类编织出来相互鼓励、相互安慰的谎言。
因此,这一类的“编织”,总是有逻辑可循的——
要么看颜色,要么看形状,要么看功效。
她随口就推理出一个最合理的解释,也算是给妖孽一个面子。
连裳却没有正面作答,含糊其辞地奉承了句:“这花好看,这颜色也好看,就觉得……很适合姐姐。”
钟可也没放在心上:“哦。”
“不过……”她显然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连裳一怔,下意识就要装傻:“什么……怎么回事?”
钟可的嘴角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深深地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这是你的秘密?”
连裳又是一怔,脸色也不自然起来,手上不自觉地用力攥紧,刚准备岔开话题,钟可却又适时地说:“知道了。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
她一直暗暗观察着连裳的举动,越来越发现,他比她想象的,更有意思。
她当然有更方便的手段,但她很享受这种……你来我往的过招——
活着之所以有趣,并不因她能活得多长,而是……能有多少,扑朔迷离的问题,被解决掉的畅快。
她的生命太漫长了,能走捷径的办法又太多,总要自己帮自己找点乐子。
于是,她又愉快地给自己安排起新的挑战:“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好奇。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连裳这次竟然一反常态,全无昨夜那“舍命陪君子”的魄力,略显迟疑地问:“……交易?”
钟可更愉悦地笑了:“嗯,交易。”
这是她的一次试探。
她当然没有忘记,眼前这个人,是怎么不择手段黏上她的。
又怎么会那么巧,他一来,今天的热搜上,就出现了对钟氏不利的舆情。
甚至,连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间套房里,钟可都怀疑,恐怕不仅仅……是酒店员工给她的“惊喜”。
她在樑城的日子,虽然一向称不上风平浪静,但至少从没真的被推上风口浪尖。
她爹曾经的危险境遇,她听说过,也牢记于心。
若仅仅是,有人想利用不正当的手段,和钟氏作商业竞争,她完全不以为意,甚至还要赞赏对方的好勇气。
——手段虽然卑劣,但好歹算师出有名。
可她担心的,是对方的目的。
她怕那暗中下套的人,目的根本不是赚钱,也不是搞垮钟氏,而是……钟家。
准确地说,是她爹。
那些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无论如何都想杀了她爹的人……她光是听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可他们难道就甘愿放弃了吗?
当初,他们可是连千年前的仇恨,都放不下啊……
这个连裳,里里外外全是破绽。
一时,竟让钟可也不能确定,到底是有人灵光一现,打算另辟蹊径,才找了他这么一颗棋子到她身边。
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