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她松开牙关。
但崔妩就是死死地咬住,死也不肯松口,跟初生狼崽一样,带着刻骨的冲天恨意,要将咬住的人生吞活剥不可。
谢宥的手很快鲜血淋漓。
噩梦
崔妩在梦里远远看见一方下着暴雨的小院子,廊庑下蹲着一个小娘子,是她八岁上下的模样。
不知蹲了多久,雨停了,透净天光照见苍绿。
幼年的崔妩靠着墙发呆。
天上的流云像阿娘扯长的薄棉絮,整个庭院浮满了阿娘的血,八岁的小娘子在满目血红雨水里发呆,手里还攥着午睡前阿娘给她解下的发绳。
阿娘说午后去街面上买新鲜的花儿,给崔妩把头发洗一洗,扎个好看的发式。
睡梦里下起了雨,雷声好大,屋子里黑糊糊的,崔妩出来找阿娘,就发现她变成了这样。
衣衫破破烂烂的,一道一道的破布条和伤口交错纵横,眼睛睁着半浸在水里,僵硬青白,血丝丝缕缕在雨水里蔓延开。
这一定不是她阿娘!
阿娘最喜欢干净,针扎到一根手指都要叫唤,怎么变成这样了,也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然后崔妩就听到了大门口那边有嘎吱的关门声。
阿娘一定在那边!
她慌不择路地追出去,非要看到活生生的阿娘不可,可长满青苔的石阶雨后更加湿滑,让她狠狠吃了一个教训。
膝盖生生撞在石阶上,疼得钻心,八岁的崔妩一时爬不起来。
门已经关上了,她奋力伸手,只能扒开一条缝。
门外也不是阿娘。
是两个黑壮得像牛一样的汉子,上衣也没穿,雨打在黑亮的脊背上,口鼻喷出白色的雾气。
崔妩死死瞪着眼睛,捂住了嘴。
两个壮汉走向了屋檐下避雨的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差不多跟阿娘一样的年纪,灰蓝包髻下别着一朵红绿攒珠花,水绿的披帛,浅赭白花纹样的下裙,神情与富贵人家马车旁跟随的婆子如出一辙。
她在屋檐下避雨,好像等得有些不耐烦,看到两个男人出来了,问了几句,才勾嘴笑了一下,将两个布袋子给了他们。
壮汉们很高兴地掂了掂重量,勾肩搭背地走了,女人也上了马车离开。
乌黑的瞳孔映着他们离去的样子,雨帘很快吞没了他们的背影,崔妩拖着受伤的腿连门都爬不出去。
雨还在下,到处都找不到阿娘。
崔妩一瘸一拐回头,跌坐在屋檐下,忍着害怕去看清楚中庭里的死人。
那么熟悉的脸,还有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颜色、样式,都是阿娘的。
她没有闭眼,一切神情都定格在了死前那一刻,嘴里灌入了雨水,眼睛睁得要扯裂般,扭曲的五官死寂陌生。
她才睡了个午觉,怎么会说会笑的阿娘就变成这样了?
崔妩盼着她会突然露出点表情,逗她说“吓唬你的!”
可等了好久,什么也没发生。
心慢慢被虫子蛀空了一块。
“阿娘,你怎么了,你醒一醒啊,我怕……醒一醒好不好。”
眼泪跟雨一起滴下。
崔妩呼吸不上来,把发绳拼命塞到阿娘手里,她害怕又冷又硬的尸体,想要温柔会笑的阿娘赶紧回来,给她扎头发。
“阿娘,我睡醒了,你别睡啊。”
可不论喊了多久,阿娘的脸浸在水里,一动不动。
喊声变成哑调的哭声,被雨声吞没。
直到倾盆大雨褪起,小娘子的哭声也虚弱下来。
巨大的喧闹变成了静谧,崔妩好累好累,目光呆滞了许久。
一阵冷风吹来,湿透的人浑身发冷,她摸摸破皮发凉的膝盖,终于撑着起身,战战兢兢踩进中庭没膝的水中。
八岁的小娘子没什么力气,只能把出水口堵住,借着积水的浮力将女子往廊下拖。
曾经柔软的身体僵硬成被丢出来时的姿势,崔妩手下是没有弹性的血肉,冰凉的掌心不会再收拢回握她。
死去的女人面容僵白,乌发摇曳如水草,像一叶残破的小舟被拖拽到岸边。
崔妩怕得手在抖,但一想到这是她的阿娘,又不怕了。
“我知道她是谁,我记得她的脸,”小娘子回想屋檐下避雨的那张脸,喃喃说道。
她面上逐渐浮现出与年纪不符合的阴狠成熟,稚嫩的嗓音里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