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宁地过一辈子,认定?面前的阿娘就是阿娘,阿爹就是阿爹, 不会怀疑自?己是在哪个冬天从破草席上抱起来的,她一点遗憾都没有。”
荣贵妃沉默了?好久。
“这样……对她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贵妃还是有些惆怅道:“可本宫从未想过丢掉她,她是被人偷走的,若是可以, 本宫愿意用一切换回小融儿。”
一切……说得真简单。
崔妩无意纠缠荣贵妃口中的一切是什么, 只问?:“娘娘还记得,那?孩子她爹爹是谁吗?”
问?过方镇山的话, 现在又来问?荣贵妃。
突然说起那?个男人, 荣贵妃有点猝不及防,梳头的动作都慢了?些。
她一下?被拖到陈旧了?好多年的回忆里去。
这些年荣贵妃一直逃避去想他, 她让自?己周旋在后宫中,争名夺利,也真的很少再去怀念往昔。
可一旦被人提起,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又清晰浮现在脑海之中。
“他啊,是一个草莽,粗鲁,狂妄,除了?一身蛮力一无所有。
当年因为家里穷,我拦下?了?他的马,嫁给他换了?十五两银子给家人糊口,后来很久,我才知道他是个土匪,以打家劫舍为生,我不愿意和一个土匪生儿育女……”
荣贵妃那?时?候还叫婉娘,嫁的男人叫方大山,当她知道方大山是个土匪之后,已经怀胎十月,生下?了?一个女儿。
她想劝方大山放弃土匪的营生,就是一家人到山里去打猎也好。
可方大山嘴上答应,私底下?还是我行我素,二人为此?不知吵过几次,吵到她心灰意冷。
后来方大山的仇家将女儿偷走,方大山的去追仇家,要抢回女儿,一去就是一个多月,没有音信。
而她留在信阳,和当时?还是王爷的官家遇见,被他带回了?季梁。
起初荣贵妃是不愿意的,可王府权势压人,她连走都走不了?,抵抗了?八年,才生了?赵琰。
对枕边人无意,荣贵妃将一颗心系在儿子身上,为他筹谋,也是让自?己有事可做。
荣贵妃不怕告诉崔妩这些,她也从未刻意隐瞒过,当初官家把她从信州带走的时?候,是知道她嫁过人的。
“你有没有想过再见他,会如何?”崔妩问?。
梳头的手停住,喉头哽了?好久,荣贵妃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知道他在哪儿吗?”
“臣妇如何能知道呢。”
崔妩想,方镇山此?刻怕是已经离开?季梁了?,就算是还在这儿,他也不会越过这重重的护卫,只为见她一面。
而且皇帝和土匪,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方镇山,该是荣贵妃最想掩埋的污点吧。
荣贵妃屏住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缓,“也是,你原本就孤苦流浪了?那?么久,怎么会知道呢……”
“这辈子若非有缘……同他怕是不能再相见了?,”她说得又轻又缓,“原本……也是不该再见面。”
崔妩听她这么说,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彼此?都不再在乎对方存在。
这也算一种默契,那?崔妩更无必要去打破。
这时?,满城升起的长?明灯照亮了?季梁的夜空,还有在夜空中炸开?的万紫千红的烟火,天上天下?,俱是热闹人间。
崔妩仰头看去,那?一刻实实在在被眼前的灯海震撼到了?。
“天碧银河欲下?来,月华如水浸楼台。
谁将万斛金莲之,撤向星都五夜开?。”[1]
这么热闹的一夜,反倒让崔妩眼眶发酸,忽然生出些无可奈何的离别愁绪来。
她起身走到低头看下?去,正好能看到二楼的观景台,谢宥和赵琰站在一起,同样望着这满城的长?明灯。
今夜还能看同一片长?明灯,来日他离开?,就只能望着天边同一轮月亮了……
崔妩一下落寞了不少。
两个人想到一处,自?然会心有灵犀,谢宥也在朝她在的地方看,毫不意外地捕捉到那探出来的脸。
崔妩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谢宥也挥了?挥手,两个人对望了?一会儿,她才依依不舍消失在栏杆边,重新看向夜空。
崇德门?下?,一队巡检司兵正待交接。
方镇山也在看着满城飘起了?的长?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