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太太的较量
孙太太心里的疑团愈结愈大,竟至茶水不思,无精打采,病恹恹地。男人在外面的事,她不便多问,向护院厨子账房伙计打听,他们又都摇头缄口,分别护着孙先生。太太没咒念,心里窝着一股火,整天指桑骂槐,拿下人出气,大家都战战兢兢,躲瘟神似地敬而远之。
幸而柴房传来消息,云翠发呕厌食,显然怀上了。太太心里好过些,螟蛉子总比没有孩子强,分娩后将云翠卖到远处,亲手把孩子养大,也当个亲生儿。
这日,太太正在里屋生气骂人,新买来的使女阿香没见过世面,端上的莲子羹汤太热嘴,太太啜了一口,樱唇立刻起泡。她把汤碗攒到地上,立逼着阿香舔泼撒的汤水,阿香哭叫着求情,
主仆二人纠缠不清。
忽然翟老四扯着嗓子叫道:
“潘太太驾到——!”
太太一听,连忙扔下阿香出门迎接。
潘太太系浙江转运使潘宁仁大人的正房,和太太的娘家人挂着拐角亲,两人结成干姐妹,互有往来。
“哟,好妹妹,多日不见,你又发福啦!”
太太春风满面迎上前,拉着潘太太的手,亲热得不行,光景像一对姊妹花。
“姐姐,还说哩,日子都没法过了,只好到你这儿躲躲灾。”
太太倏地变了脸色:“怎么?妹夫过得不自在?有人参他?”大凡为官作宦,最怕言官弹劾、清流议论,地方官为政昏昧,被朝中御史探知,上达天听,贬谪流配者屡见不鲜,所谓“昨日座上宾,今成阶下囚”,乃官场奇观,故太太有此一问。
潘太太满脸不悦
“他么,吉星高照,官运享通,圣眷正隆,都老爷发下话来,
要他到户部做侍郎呢?”
“恭喜妹子,你又要加品诰封了,姐姐怕是高攀不上哩!”两人到闺房里,阿香拾掇干净地面已然不见,女人凑到一块儿,说不尽的私房话,说长道短,流言蜚语,乐此不疲。
末了,潘太太紧蹙双眉,愁容不展,掏出心里话:
“好姐姐,我委实有难处,你可得帮一把”。”
太太好生诧异:
“妹夫迁升京官,天大喜事一桩,妹妹正该高兴,安享清福,
反倒作难,却是为何?”
“唉,饱汉不知饿汉饥,旁人哪里知道我们当太太的委屈,我那冤家新近又讨了第九房姨太太,宠着那骚娘们,越发不肯理睬我,又放出言语,此番晋京,嫌家眷太多,遭人非议,有意让我回娘家独居,你看,这算嘛回事儿?”
孙太太倒吸一口凉气,想起丈夫种种乖张行为,不免悲情顿生,有同病相怜之感。她一时语拙,只搓着手反复叨着: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潘太太汪然出泪,边擦鼻涕边数落:
“这个没心烂肺的东西,当初他白丁一个,不名一文,投到我父亲门下,招赘为婿又大把银子供他开销,这才走上宦途,从此发迹,如今才得势,便要遗我回娘家,真正忘恩负义!”
孙太太心里雪亮,潘大人的岳父是浙东有名的盐商,家资巨力,富甲一方。潘大人的官运,全赖老泰山银两支撑。但妇道人家面对负心男儿,莫可奈何,空自垂泪而已。
孙太太陪着潘太太流了许多泪。
“我不能让他弃了!”潘太太咬牙切齿道:“他会使银子升官,我亦能用钱拉他下马,有钱能使鬼推磨,横竖花钱斗法罢了。”
“好妹妹,想开些,莫可乱来。”“我只求姐姐帮我一忙,其他毋需过虑。”孙太太怔怔地瞅她扭曲得变形的一张胖脸,生出惧意。“我手无缚鸡之力,能帮你什么忙呢?”
“姐姐能,杭州城内外谁不知道孙先生的大名”
潘太太摸出一只细袋,解开线口,孙太太眼前豁然一亮,各类珠宝玉器五光十色、灿灿生辉,翡翠如意、祖母绿玉烟壶、猫儿眼戒指、珍珠项链,看得她目瞪口呆,眼花缭乱,惊叹莫名。其中一颗夜明珠,大如鸽卵,幽幽莹光,珍贵无比。
“这都是我平素攒下的私房,若典当为银票,姐姐你估量价值多少?”
潘太太盯着孙太太问道。
孙太太见过不少官眷商妇的私藏,她估价潘太太的这些珠宝能值百万之数,立刻明白对方的来意,要用兑换的银子拖住丈夫北迁,来个鱼死网破。她暗发怵:潘转运使圣眷正隆,倘若得知孙家帮助他太太与之斗法,岂不大触霉头?况且,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