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正月初一,永平侯府从垂花门,到抄手游廊,都挂上了大红灯笼,与覆雪的庭院相互映衬,煞是好看,一扫旧岁的沉闷气息。先前侯爷昏倒,一直未见醒来的迹象,加之寒冬腊月,叫仆役们提不起劲来。今逢新岁,是难得地叫人多了点活泼生气。这不,一大早,就有人在议论昨夜在园子里的事情来。
“听说了吗?昨夜里头好一拨人到了园子里去,拖了个什么人出来,好大的阵仗,你可知这人是什么来头?”
“还能是什么来头,不就是前几日来的那个王大公子,昨夜鬼鬼祟祟摸进园子里偷东西,被柳绿居的那位逮了个现行,当即就被打倒在地,不省人事了。我听说啊,他脑袋上鼓起好大一个包来,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呢。”
“偷窃?不是耍酒疯撒癔症么?他怎的行这种偷鸡摸狗之事,况且那园子里有什么宝贝好偷的?”
“这你就不懂了,虽说开封府也是个富庶之地,可到底是比不过京城的。现又正逢年节,哪家哪户都装点得花花黎黎的。别说园子了,就是平日里用的金壶银碗的,出了京城,哪是寻常人家里能见到的?我瞧他是乍见这烈火烹油的繁华之景,所以就起了贼心。”
“你说的倒还真有几分道理,不过他有贼心也便罢了,竟然还真有这贼胆,本就是寄居在此,也不怕被抓吗……”
“你们几个大清早的在这儿聊什么闲话呢?扰人清净,仔细我叫你们顶着石头到雪地里去跪着!”余氏倏地推开了门,厉声喝止了这几个碎嘴的丫鬟小厮。几个讲闲话的被发现,都有些讪讪,很快就四散开来。
余氏才把门关上,房里林青云的声音就传来:“好姐姐,大过年的,谁又惹着你生气了?”
余氏回过头去,没好气儿地睖一眼在榻上瘫坐着的林青云,道:“你是个主意大的,我管不住你。我只告诉你头醋不酽二醋薄,昨个儿夜里那么大阵势,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去了园子里,你那瑜大表哥却是个不能成事的,头回不成,以后更是不成。”
“你说的这是什么丧气话,”林青云拉过了余氏的手来,道:“他若能成自是最好,若不能成,也不碍着咱们什么事,用后招再对付那沈氏便是了。”
“你有什么后招?啊?替你那色胆包天的表哥遮掩,让他下次再去激烦那沈氏就是后招了?”余氏抽出手来,用力甩到身侧,道:“且不说沈氏不是个蠢的,这回闹这么大动静,她岂能不会有防备?可你那瑜大表哥却是个蠢的,这回指不定还把脑子摔坏了,下回再遇着沈氏,能在她手里讨到好?我当初真是看走了眼,嫁给了你。沈氏一个商户女,今儿还能和母亲一样,进宫拜见皇后。你夺不来这爵位,又不好好考科举,我跟着你只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余氏越说越替自己委屈,林青云劝了半晌也不见好,耐心也消磨干净。顾不得快要垂泪的余氏,他便独自出门去了。
引发余氏和林青云吵架的导火索沈景晴此刻正坐在坤宁宫里。凡是正旦,冬至和皇后千秋等重大日子,命妇都要进宫赞拜皇后,这是大陈从开国便传下来的惯例。而余氏在这几日,脾气就会格外的不好,毕竟她出身京城高门,父兄皆在朝为官,可夫婿却不争气,她身上没诰命。平时也就罢了,可每每到了这种时候,总显得她被沈景晴压过去一头。
然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当事人沈景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昨夜里她本就因为这王瑜的事噩梦连连没休息好,才五更又从床上起来,穿衣装扮准备进宫的诸项事宜。忙完了这些,又要跟关系并不怎么好的婆母一道进宫。眼下她顶着两个乌青黑眼圈听着皇后向命妇们一一问候,还好她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粉,跟腻子一样,也看不出来。
“永平侯夫人近来一切可好?永平侯怎么样,身子可恢复了?”
正在打瞌睡的沈景晴突然被皇后点到名,忙提振精神,答道:“回皇后殿下,妾身很好,侯爷的身子也恢复得不错,说不定不日便能够醒来了,妾身替侯爷谢过皇后殿下的关心。”
其实今日这朝贺仪无非就是先由命妇齐拜皇后,再由皇后留下几位品秩高的坐下聊聊天,关心一下各家的情况,走走过场,以彰显天家雨露罢了。皇后问起,沈景晴顺着她的话答便是,纵然真有苦水,也不能在此处倒。正所谓不如意事有□□,可与人言无二三,她若说了,也无人会怜惜她一个京城外来的商户女,只会把她的难处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
“永平侯是为大陈抗击北虏才中了暗箭,其勇武忠心令人感佩。林候夫人,壶关新供的紫团参,你回去时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