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黏湿湿的口吻说:“我下山崴了脚,遇见了她,她为我捣药,为我敷药。”
游飞紧攥在一侧的拳头震动起来,但?又在明宝清冷冷淡淡,充满蔑视的话语中按捺住了。
“这不更?说明苗娘子与你不是有缘无分,也不是有份无缘,你们是无缘无分,在她眼里,你合该只?是个路人,错在她好心而?已。”
见邵阶平还要胡扯,明宝清更?说:“再者,老天爷偏让你三子你都输,你一个如此自以为是的人,不该自惭形愧吗?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冲着?我们自述那些可?笑无耻的意淫?不如自尽吧。”
文无尽和蓝盼晓不约而?同哼笑出?声,笑得邵阶平脸色愈发?摆不住了,寒声说:“想来明娘子在这两年里多有历练,非但?这般鸱鸮弄舌,连那借刀杀人的事情也做得如此顺手?。”
明宝清讥刺一笑,说:“少卿怎么说得这样难听,我都没说你罪有应得,活该遭受天谴,你还说我卖弄口舌?你轻声些,车夫是心腹还是聋子?褚学?士后日过生辰,你还是把自己?收拾得喜庆一些,别弄些不好的消息出?来,惹他心烦。”
游飞望着?明宝清,他听严观说了邵家碾硙被毁的事,他不知道明宝清为了这回的一场痛快而?在盘算了多少事,他眼下能做的,只?有感激。
邵阶平缓缓横拉车窗,脸渐渐被关得只?剩下一只?眼,那只?眼瞧着?明宝清,目光不善。
“我还是劝你收手?,再去褚氏那里搬弄是非,也要想想自己?眼下的处境,可?不是什么侯府长女了!”
游飞猛地转脸看向邵阶平,那双与苗玉颜极相似的眸子里射出?截然不同的愤怒来。
他的怒视里没有哀求,没有逃避,没有自厌,更?没有泪
水,只?有憎恶。
邵阶平关上了窗。
禾鸡
宇文主事允诺过?的那个槽碾在秋日里落成了, 位置在里正家与姜家之间?的一块无主空地上,顶上搭了个窝棚,遮出一片浓阴来。
碾槽是用?很多段石头槽拼起来了, 若是生凿, 只怕要坏石匠一套吃饭的家伙, 碾轮又大?又扁, 抻着转棍倚在槽里。
“宇文主事莫不是以为?我在碾轮上画花纹,纯是为?了好看来的?”明宝清有些无奈地说:“亏您还夸我蕙质兰心,聪明过?人, 原来都是虚词。”
相处了几回, 明宝清品出宇文主事是个务实忠厚的性子,略微玩笑几句,他?并不会?生气?, 反而?一本正经同明宝清赔不是。
“的确是在下一知半解, 自以为?是了。”宇文主事拱了拱手, 躬身捡起散在槽碾边的谷子。
严观见状快步走过?去, 同宇文主事一道拣谷子。
方才他?们拿了谷子来试磨,驴子蒙眼?转了几圈,宇文主事凑上前去看, 见好些糠壳已经浮出来了, 随后又瞧见槽碾边有谷子掉落,是被碾轮推高后从槽碾冒出来的。
‘不妙啊, 再垒高就不好转了。’宇文主事皱了皱眉,直起身看那光秃秃的碾轮, 想起明宝清画在上头的一圈谷穗和麦芒, 不由得一拍脑门,对严观道:“你竟然都看得比我明白。”
方才运送碾轮来青槐乡的时候, 严观遇上了,掀开瞧了一眼?,就问为?什么?没?有把明宝清画的纹饰也做上去。
宇文主事那时道:“雕饰无用?。”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无用?的人,到底是对女娘存了轻慢之心。
他?弯腰捡起一粒粒谷子的时候,脑海里忽然冒出自家弟弟靠在凭几上,散着雪白衣袍和墨色长发,懒洋洋说:“圣人是世上最英明,最尊贵之人,风月、权柄,她都能给我,阿兄问我为?何甘愿背负佞幸之名?因为?我本就甘之如饴,欲罢不能。”
宇文主事与弟弟差了好些年岁,正正经经是长兄如父,他?自认不算古板,但也很不应该养出这么?个明明能靠才学博得清名,却偏偏要爬上圣人床榻的混账东西。
“碾轮的尺寸磨得恰好,没?有余地挡住冒上来的谷料,倒是废了。”严观惋惜的话语响起,宇文主事回过?神来,说:“这是我自作聪明,这户部司里还有一个半成的碾轮,可以给你们。”
“明日方便去取吗?”严观道。
“方便倒是方便,我回去后让石匠把尺寸留好,细节就要你自己雕一下了,挂在户部司里,能雕细活的石匠都在替圣人千秋节雕东西,没?有这个功夫。”宇文主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