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了, 瓷片崩裂, 水珠四溅,金鱼儿鼓着眼,鱼尾无力翕动。
殷初旭垂眸看着自己鞋面上的几点?湿, 冷声道:“从何处来?”
“我, 我没有去三姐院里,只,只是从水榭过来。”殷五娘只差要跪下来, 颤声道。
“水榭?我妹妹喜欢去水榭闲坐, 日后你不许再去。”
殷初旭把这霸道而无礼的话?说得好似天公地?道, 言语间根本没有一丝兄妹情意, 他的妹妹只有殷惜薇一人。
他抬足时几乎要碾过那条鱼,但顾忌明宝盈在?身后,足尖微微一偏, 只踩过鱼尾。
明宝盈一语不发, 提裙走过这片狼藉。
她放下裙摆时,殷初旭侧眸看了她一眼, 解释道:“殷五的舅舅是外放的七品官,姨母嫁了太原王氏子弟做妾, 她的赵氏生母抬进门时就是贵妾, 方家出事后,她们母女蹦跶得厉害, 盼着我母亲早日被废,只要扶正做了主母,殷五也就是嫡出了。”
“那,现?在?赵氏?”明宝盈还以为方时洁死了,赵氏一定得偿所愿了,却听?殷初旭道:“妾。”
“你怎么做到?的?”她真的很好奇。
“高门大宅里的龌龊事情不止一件两件,以毁了整个?殷家为要挟,玉石俱焚的下场,我可以接受,而我父亲太过畏惧。”
殷初旭说得很简单,但在?方时洁死后,他在?家里翻天覆地?地?闹了一场,殷惜薇没有彻底疯掉的缘故可能是因为殷初旭比她更疯。
殷初旭当初劝殷惜薇去考女学,用的理由是他实在?孤立无援,希望妹妹将?来可以做他的臂膀。
这个?理由当初奏效了,但现?在?却无用了。
殷惜薇的院子很安静,这里好像被一种灰雾似得忧愁情绪笼罩着,连青松看起?来都是灰扑扑的。
婢女从屋里走出来时都是一脸愁色,见到?殷初旭回?来了,才挣扎出惊喜来。
“小娘子不让我们告诉您。”
殷初旭点?了点?头,说:“告诉她,我和明家的三姐姐来看她。”
婢女进去了一会,又出来,却是说:“小娘子说请明三娘子进来,请您去偏厅吃茶。”
殷初旭一只脚都在?门槛里了,闻言很不解,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侧身请明宝盈进去。
“姐姐,帮帮我,帮帮她。”
明宝盈望着他恳切的眼睛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殷惜薇似乎是刚从床上起?来,头发散乱着,穿着一身寝衣。光是看她从内室出来这几步路,好像都走得很艰难。
“薇薇。”明宝盈从前就是跟着方时敏这么叫她的,殷惜薇的脚步顿了一下,她卡在?绢帘里,帘布搭在?她鼻尖上,在?她的面孔上斜割而过。
明宝盈走过去彻底撩开帘子,感受到?内室和外间凉暖有差,她怕殷惜薇受凉,就道:“去内室说话?,好吗?”
殷惜薇木木地?返身走回?去,被明宝盈牵着在?镜前坐下。
明宝盈拿起?梳子给她梳发,将?她的头发都握在?手里的时候,竟只有一根指的粗细,少?得可怕。
明宝盈没有说什么,只是替她挽了一个?很简单的发髻,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一些。
“褚娘子见到?崔四娘子了,她也瘦了很多,但精神?还可以,褚娘子陪着她吃了很多糕点?,嘉荣郡主还说过两日再去看她。”明宝盈揣测殷惜薇是被崔四的境遇勾动了愁肠,所以就说起?崔四的事。
殷惜薇的目光在?镜中动了动,看向明宝盈,缓缓点?了点?头,说:“好。”
明宝盈见她开了口,便冲她笑了笑,侧身拿过她一件柔软泛旧的袄子,想裹在?她身上,带她出去走走。
明宝盈将?袄子展开,服侍殷惜薇穿上,指尖从袖筒抚到?袖口的时候,她无意地?垂眸看了眼刺绣,是嵌了蔷薇花的锁子纹。
这件衣服不该穿了,小了,袖子也短了,短到?都遮不住她左腕上那道隆起?的粗粝伤疤。
明宝盈什么都没有说,可半蹲在?她身前给她拧扣子的时候,分明感觉到?殷惜薇一直在?看她。
殷惜薇开口时明宝盈也有预感,她抬起?眸,瞧见了一双死气沉沉的眼。
“阿兄锁子纹里嵌了旭日,而我的是蔷薇,月色虽浓,到?底是夜里了,看不清,分不明。”
殷惜薇苦涩地?笑了一笑,这一笑让她干燥的唇瓣上崩裂了好多血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