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娘,又被亲爹抛弃荒野,所以自卑怯懦,不敢与人多有接触。
公子其实撒了谎。他确实是被爹娘抛弃,只是并非因为命格之说,而是因为他是个半妖,出生时身上长出绒毛。
后来是个路过的灵芝妖救了他。
那灵芝妖毕生愿望就是化形,但是草木无心,很难成人。最后它因修炼功法出错而死,临死前将一身医术,还有化形的办法教给了公子。
公子学习功法多年,可以自如收起狐族的特性,只是他早已习惯孤身一人,便不敢和城主走。
直到他生辰那日,城主给他煮了长寿面,带他去了山林里最高的山头。
她指着远处,说你看,公子顺着她所指看过去,就见一簇簇烟花沖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将大半天空都照亮了。
城主笑着说,既然你不敢亲眼去看看,那我就把外面的世界带到你的眼前,好看吗?
薛镜辞起初只是想看看这手记中会不会有什麽线索,看着看着,竟也隐隐被触动。
裴荒见他看入了迷,伸手将他眼睛捂住:“这里没点灯,不要盯着书看,想听我再继续给你说。”
“我都背下来了。”
薛镜辞有些意外,他知道裴荒记性好,小时候教他剑诀往往一遍就记住了。
但那剑诀对仗工整,字数也不多,这手记却是篇幅极长。
他拨开裴荒的手,夸道:“你记性不错。”
裴荒心想,他也不是记性好,只是公子写的东西,他也有过差不多的感受。
裴荒慢慢地说,不知什麽时候薛镜辞就睡着了,到后来雷声雨声也渐渐停歇,日出时候竟是个好天。
薛镜辞很快醒来,跟着江承意一起去了军营,让裴荒回城主府里坐镇。
燕行带兵确实颇有一套,虽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却在天堑崖布上了重重的陷阱,拦住了大部分妖族军队。
这一日安全过去,入夜后修士们没有借口继续待在佛堂,只能回原本的住处。
薛镜辞睡到熟悉的床榻上,只觉得比冷硬的地板强上百倍,很快就睡着了。
他这一睡,竟做了个颇为诡异的梦。
梦里他站在城门处,最后万箭穿心而死。
薛镜辞一下子惊醒了,扭头朝裴荒看去,却见裴荒神色痛苦,但牙关始终紧咬着。
这人倒是真能忍。
陷入梦魇的人,乍然醒来会使神魂受损,薛镜辞轻轻推了推裴荒,不敢太用力。
但却毫无作用。
寒风从窗子灌进来,薛镜辞下去关窗,被风吹得呛咳了一声。
再一回头,就见裴荒坐起来了。
裴荒盯着薛镜辞,眼神还有些涣散,薛镜辞便倒了杯水递给他:“做噩梦了?”
“嗯。”裴荒喝了水,耳边仿佛还响着侍女们凄厉惨叫的嗡鸣。
他怎麽也想不到,公子竟然是自焚而死的。
梦里,火焰席卷上他的身体,而他怀中紧紧抱着一件嫁衣,似哭似笑地说:“你以为死了就能和我分开吗。”
狂风将地上的纸钱吹起,他近乎癡狂的喃喃道:
“我把自己也烧给你了。”
爱与恨,都葬在火焰之中。
裴荒不理解这种近乎疯魔的感情,只觉得沉重到窒息。
明明手记上,最初两个人的感情是如此美好,最后却演变成这样。
薛镜辞见他端着杯子发呆,隐约猜到他梦见了什麽。
昨夜若不是燕行及时带兵抵挡住妖族,只怕城主和公子就是死在这一夜。
他们应该分别梦到两人死因。
那梦太真实,像是真的死过一次。
但薛镜辞也不是第一次死,所以没有太大的感觉。
只是这对于裴荒来说,或许就太恐怖了。
薛镜辞上下打量着裴荒,明明这人肩宽身长,肌肉中蕴满了力量,早已过了被叫做小孩的年纪,是个成年的男子的模样。
但他却总是下意识想起东来村那个瘦弱的少年。
薛镜辞伸出手,哄孩子般拍拍裴荒的后背:“只是梦而已,不用怕。”
“我才没觉得怕。”
裴荒不服气地强调,薛镜辞想了想,干脆地收回了手。
那就不用哄了。
裴荒感受到那只温软的手从自己后背抽离,顿时后悔起来,但要他故意示弱装可怜却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