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心底的执念算是解开了。
他已经捋清了淑静的关于父亲的身世之谜,她的爸爸就是长风和托娅的孩子。
但她并不知道当初淑静爷爷日记里的具体内容,所以也就无法得知淑静爷爷到底是如何看待又对待自己当年那段草原之恋的。
托娅的肚子已经瞒不住人了,谷雨也已经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了爷爷。爷爷也没有办法,只能偷偷地叹气。
草原上的风依旧不分昼夜地吹着,那些红色的黄色的野百合,高举着小喇叭,迎着风歌唱。
一场大雨过后,野草疯长起来,一圈圈的大白蘑,一个个的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世界。大片大片的芍药在山坡上盛放着,白桦林在不远处青绿起来,羊群依然如白色的云彩飘过山坡。
六月的某一天,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睁开眼睛,当小鸟在铁皮屋顶上歌唱,当谷雨在睡梦中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惊醒,托娅要生产了。
来不及去请草原接生婆了,谷雨只有自己动手,不知是她哪个时空里所存留下来的记忆,她好像对于迎接新生命有着异于常人的技能,她竟然对这其中的过程了如指掌。
在她的呐喊助威之下,在她的帮助配合之下,在大家的热切地期盼和祈祷之下,托娅如愿诞下了一个男婴。
铃铛和爷爷还有谷雨,大家都欣喜不已,为这艰难的新生命的孕育和诞生,为这执着坚强的托娅之对于爱情的沉迷和坚守,也为了这草原上生生不息地生命繁衍。
听着婴儿哇哇的啼哭,看着婴儿黑瘦丑陋的面容,托娅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是她的孩子,是上天给他的青春爱情的礼物,是大地给她的无怨无悔的抉择,也是命运给她的真真切切的疼痛。
大家看着眼前的托娅,一瞬间,仿似有一道圣洁温暖的光亮,笼罩起了她。
羊群在原野上欢腾,马驹在天地间撒欢儿,鸿雁从天空中飞过,雄鹰在云朵上翱翔。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一切都是生命的赠与,一切又都是古老永恒的天地之歌。
爷爷为孩子取名叫格吉,意为太阳的光明。
时间在流逝,但我们或许可以遗忘它,在浩渺的宇宙里,一切存在都只是瞬间的流逝。我们自以为这时间可以记录可以留住一些什么,但却参不透它其实就只是一个虚拟的存在。就算没有它,我们依然是昼夜晨昏;就算没有它,我们依然在遗忘和铭记;就算没有它,我们依然在新生和苍老。
“长风说了,他要是有一天能够回到城里,就一定带上我一起走!”
“你就不怕他只是说说骗你的?”
“谷雨姐!我不去想那么多,就算到时候他不带我走,我也不埋怨他,我要的只是一份简单纯粹的爱,哪怕它短暂,但至少它活着的时候是美好的!”
“哎!傻孩子,你就这样理解爱情吗?你就这样把一辈子的幸福,寄托于不求长远结果的瞬间绽放?”
“嗯!这就是我对爱情的选择,你说的,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我就选择这样!”
“这下好了,你又有了小格吉,以后你要付出的更多了!”
“我不怕,孩子就像小羊一样,他和羊羔一起很快就会长大的!”托娅的眼睛里闪烁出光彩。
忽然有一天,草原上竟然又有了歌声,那歌声依然清脆嘹亮,却又明显地蕴含着太多憧憬和希望,人们依然会时不时停下来听上一阵,他们在歌声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过往和思念,以及对于未来的期盼。
我们无力去追问每一个生命是否都有被幸运选择的权利,就像无力去关心山坡上的每一棵小草,是否都会被阳光雨露温柔以待。
这天晚上,铃铛在睡梦中被一阵呼叫所惊醒。
“张遥!张遥!”
铃铛睁开眼,却觉出来了一阵彻骨的寒冷,就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窟之中。他的眼前显现的已是一片冰封静止的世界。
“淑静!是你吗?你在哪里?”铃铛也大声喊叫起来。
“张遥,救救我!我好冷!我快要被冻死了!”
“淑静!别怕,我来了,你在哪里?”
“你找不到我的,我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我该怎样救你?我该怎样做?”
“你一定要找到……找到……张遥!张……!”随着一阵山崩地裂的巨响,淑静的声音戛然而止。
“淑静!”铃铛一惊而起,原来刚才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跳跳!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