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里,恰巧是收夏粮食的时候,暑气正盛。
顾长宁靠着马车,昏昏沉沉,身上红色嫁衣衬得她一张小脸尤为明艳,她的手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低眸间,红色的袖口下,失去神采的目光忽而动了一下。
她望着自己一双白洁如玉的皓腕,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的手、她的手,不该是枯黄瘦弱的吗?
骤然坐直了身子,她打量四周,自己在马车里、红色的嫁衣。
顾长宁有些恍惚,她还沉浸被气血攻心的痛苦中,下一瞬,自己就穿着嫁衣来到马车里。
身下是柔软的坐垫,车外的热闹嘈杂的人声。
这里是……
入宫冲喜的马车?
她回到了五年前,回到自己十六岁入宫冲喜的的时候。
这年里,陆家退亲,她被糊里糊涂地选中给三皇子崔朗冲喜。她本不愿意,被退亲就算了,还被送去给崔朗冲喜。旨意在前,顾家众人求着她入宫冲喜。
入宫后才知道,崔朗不是急病,是被中了毒,都是骗她的。
她低头凝视着自己腰间的白,这桩亲,不是她的,是陆家与顾家联合起来,欺骗她,送她进火坑。
顾长宁大口大口呼吸,心中的痛与恨交织在一起,如一把刀般插入自己的心口里,疯狂搅动。
这是顾秀宁的亲事。从小到大,顾秀宁一掉眼泪,祖母伯父就会苛责她不讲理,她是姐姐,应该让一让妹妹。
“这是哪家成亲,怎么就这么点人,嫁妆都没有。”
“这也太寒酸了,嫁过去,也抬不起头啊。”
顾长宁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心中一凛,对,顾家没有给她嫁妆,说是宫里的意思,一切节俭。
父母给她的嫁妆都跟着不见了,最后去了哪里,也没人说。
后来,她成了皇后去问顾家,崔朗却说她小气,一点东西也要计较得那么清楚。
那是她的东西,不明不白不见了,她去找,崔朗觉得她丢了皇后的仪态。
顾长宁抓住袖口,指尖扎入掌心,蚀骨的疼痛让她迅速冷静下来,不能进宫冲喜,一旦进去,就如同入了囚牢。
崔朗是被圈禁,连带着她,也无法与外面联系。
顾长宁脸色再度苍白,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重生到如此艰险的时刻。
要么和前世一样进宫冲喜,要么拼一拼,跳下马车,趁乱跑走。
她记得前一世入宫的时候,路上有马车撞在一起,耽误了时刻,以至于错过吉时。
后来听说是大司马的马车与陆家的车队撞了,大司马拔刀杀了陆家的人,血溅当场,给这桩亲事带了不祥之兆。
大司马是当今皇帝的小舅子,是前皇后谢家的人,为人冷戾,手段狠辣。
后来崔朗登基,给她介绍的时候,称其中为舅父大司马。
谢凛几乎不回进,但一回京,京城内准会掀起腥风血雨。
顾长宁看到了希望,悄悄掀开车帘一脚,马车意料内停了下来,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是大司马的车驾,别上前。”
顾长宁打量车窗的大小,她瘦弱,恰好可以钻出去。她一咬牙,撤下发髻上的凤冠,直接蹿了出去。
哐地一声,顾长宁跳到了地上,落地的瞬间,脚踝疼得一抽一抽。同时,周围的人注意到她,大喊一句:“皇子妃跳车了。”
顾长宁害怕被捉回去,拼命推开眼前的人,下意识就朝着谢凛的马车跑去。
迎亲的队伍乱了,两侧负责迎亲的禁卫军伸手想去抓人,前方就是卫司马的车驾,踏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地上躺了两个人,血流成河,再看马车,车上有陆家的徽记。
顾长宁一眼就认出,那是前未婚夫陆睿家族的徽记。就这么一眼,顾长宁瞬息就安静下来。
不能乱,一旦乱了针脚,自己就会陷入被动中。
陆家的人见到穿着喜服的女子,也是震惊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进退。
三方人马都没有动,这时,卫家跟着的婆子冲了出来,“小娘子,您怎么出来了,这是大不吉。”
这么一喊,顾长宁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忍着脚疼看向卫府的车马,“大司马,小女顾长宁,想见一见大司马。”
卫家的两个婆子慌了,扑上前就要捉住顾长宁。
一瞬间,两柄刀拦在了婆子面前,“好大的胆子,大司马面前也敢大呼小叫。”
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