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摇光和应瑜只在这儿待了半天就走了,说是还有要事在身,马车便又匆匆转了起来,往东继续行进——可长安不是在阳城西边么?
“五年前我父亲从江南运茶叶到长安,路上遇到了土匪,我和我哥受了重伤,那个妹妹却在兵荒马乱中失了踪迹。”应瑕看着远去的马车,极为淡定地说,“他们大概又要去找她了。”
姚复总觉得这话怪怪的,就好像应瑜是应瑕的血肉至亲,而应三小姐不过是个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应瑕谈及这个三小姐时,脸上甚至连一丝悲伤也没透出来。
应摇光的态度也十分奇怪,按理说失去了一个女儿,应当会对另一个更为疼宠,可他把应瑕嫁给自己这样一个乡野村夫就罢了,也没添置嫁妆,成婚将近两个月,也只来看望过一次,还是顺路。
如果说他对应瑕不伤心,却又送给女婿一方宝剑。
真是奇也怪哉。
姚复晃晃脑袋,把这些想法赶出去。再奇怪他也不敢多问,万一戳着应瑕的痛处,就不好收场了。
“他们走了,我们出去玩玩吧。”姚复偷偷瞄着应瑕的反应,生怕她不同意。
应瑕果然蹙起眉头,满脸不解地问:“你前些日子还嫌弃阳城荒芜呢。这阳城不比启封,尽是些残垣断壁,能有什么好玩的。”
姚复莞尔一笑:“离上次征兵也过了小半年了,也有些人出来做生意了。新涂说南街上新开了酒家。”
这些日子姚复和应瑕闷在院子里读书,只有新涂无趣了才会出来转转,回头就把见闻说给姚复当乐子听,两个小丫头也出来玩过两圈,只是每次回来都是吐着舌头抱怨此处不如长安,连个卖香囊的铺子都没有——最终嫩杨那只破掉的香囊还是应瑕用拙劣的针法补好的——两个姑娘只负责小姐起居,似乎没学过针线活。
话一出口姚复就后悔了。这青天白日的,哪有女儿家光明正大在街上喝酒的。姚复微微垂下头,装出一副无辜的神情,继续偷瞄应瑕的脸色。
“酒家?”应瑕思考了一下,随后重重点头,“我去梳妆打扮,你叫新涂出来,咱们三个喝几杯去。”
说着应瑕就招呼着银杏和嫩杨进屋换衣服去了。这一举动实在是让姚复大跌眼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应瑕也不是平凡女子,是世间无二的一朵奇葩,怎么做都不出格。
姚复无奈的笑了一下,最终转身去了偏院叫了新涂。
新涂仍是坐在那一方小院里写信。神情专注,连姚复推门进来都没注意到。
姚复没有偷窥别人写信的癖好,只走近了猛然一拍新涂的肩膀。
后者吓了一跳,着急忙慌地收起信来,又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急急问姚复:“姚兄,你没看见内容吧?”
姚复摇摇头,确实没看见内容,但余光难免瞥到了那信的起头处,写着八个大字“赤玉卿卿见字如晤”。也许是新涂的红颜知己。
“到时候成婚了记得请我吃喜酒。”姚复随口说了一嘴,“今天你嫂子雅兴大发,咱去你之前说那家开张的酒铺子去喝酒。”
新涂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少有的脸红了——话也说不利索,只支支吾吾地应答:“行……行。”
这半日来新涂整个人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那酒家看起来不是新开张的,是重新开张的。门口竖立的那酒幡子已经略有褪色了,边角也是毛毛躁躁的,年头是不少了。那店里倒是打扫的整洁,只是有些桌椅看着不牢靠,关店的这些时间里像是被虫蛀了。
满街就这一家酒家敢开张,条件什么样也没人嫌弃。
店里人并不多,大多是些没有性命之忧的残疾人。
所幸还有桌子,姚复三人施施然落座,桌子开张前被擦过一遍了,但还积着薄薄一层灰尘,应瑕微蹙着眉头,强拿随身带的帕子擦干净了。桌子上那些污垢似乎是陈年老灰了,在桌子上不好擦,到了帕子上也是粘结着,应瑕翻过帕子看了一眼,便随手丢了。
左右也洗不干净,不如丢了干净。
后面那桌有个男人瞎了一只眼,见应瑕丢了帕子,马上呲着牙上来捡,应瑕只有些嫌弃地看了那蓬头垢面的男人一眼,便也由着他了。
那人充满歉意地朝着对面的姚复笑了笑,手里摩挲着那帕子:“好料子,好料子……呵呵。”
然后他就把帕子塞进了袖子里,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笑着对旁边的瘸腿男人说:“回头洗洗,给我家囡囡做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