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个行为激怒了塞梅尔。
虫巢那一箭在林斐心中种下了恐惧的种子,毫无征兆的杀意让林斐毫无防备地惊骇,他的唇瓣微微颤抖:“原初种还需要我,您,您不能……”
林斐想死,可他已为自己的死亡做好了规划,在死亡前,他亦有必须完成的心愿,至少现在,林斐不想就这样死在这个到处都是那些令人厌恶得要作呕的虫族的地方。
听到林斐的话,塞梅尔低下头,再一次从上到下打量林斐。
就像上一次在虫巢那样,他的武器已做好收割生命的准备,可他却无法克制……停下注视的欲望——
坚实的寒冰下,他永冻的心海掀起不被主人所注意的波澜,烦躁的情绪从心头升起:
这是愤怒吗,母亲?塞梅尔在心中问。
眼前这个人三番五次亵渎您,他毁了您的虫巢,冒充您的身份,他本应该是工具,却妄图取而代之,他用药物手段获得虫香,操纵您过去最为忠心的子民,又将现在那些愚蠢的虫族搅得心神不宁,甚至——
塞梅尔的右手凝出晶莹的箭矢,搭在弓箭上,银白的瞳孔微缩。
此刻,二人仿佛再次回到虫巢那一幕。
塞梅尔在心中默念母亲的名字,可眼前却浮现出林斐站在虫巢高处时的模样。
第一眼看到林斐时,他站在盛放了大量蜜浆的巨大容器旁边,在庞然大物的衬托下,他比任何东西都渺小。
塞梅尔毫不犹豫地搭箭,如同过去一般,顷刻之后,有可能损伤母亲利益的阴谋者就会成为他的箭下亡魂。
可在瞄准林斐的那一刻,他不知为何心神一颤,片刻的停顿后,离弦之箭飞向远方。
卡奥菲斯家族的维德,雷米尔家族的阿雷斯特飞扑过去想阻挡箭矢,塞梅尔站在原地,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箭射偏了。
在教会中日日夜夜的训练,在教堂前无数次虔诚的宣誓,日复一日重复且古板的生活,永冻冰川般坚定不移的信仰,成为固定塞梅尔人生轨道的零件,而虫巢失误的一箭,擦出微小的火花,如石子投入无波的水面,激起浪花,那浪花很小,却是塞梅尔平静无澜的人生,第一朵水花。
得知林斐没有死亡,塞梅尔毫不意外,可当他一遍遍打量自己的手,打量自己的武器时,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这是意外吗?这不是意外吗?”
林斐·温莱,不管他到底受谁的指使,他私自进入虫巢核心领域,又间接导致了虫巢的暴乱,让教会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蜜浆毁于一旦,即使自己的一箭没有让他死去,教会依然会让他走向死亡的结局。
但各大家族的插手让事情变得出奇的混乱,在多方斡旋之下,林斐·温莱不仅没有死,还将担当“临时母亲”,肩负起安抚原初种的职责。
塞梅尔不在乎原初种最终的生与死,他们需要的只是它能在死亡前协助教会找到母亲,可原初种不该被林斐·温莱引诱。
现在的人并不能理解古虫语,塞梅尔却在教会的训练下,了解了基础的古虫语,“aa”是塞梅尔学习古虫语言时,学的第一个单词,它的意思是“母亲”。
原初种看到林斐时发出的每一声“aa”,每一声虫鸣,都是在呼唤母亲,原以为这是因为它刚刚苏醒,神志不清,可到了现在,它的智能分明在急速提升,教会的评测预估中,原初种已到了摆脱对林斐·温莱口欲期的依赖的时刻,可它依然在围着林斐·温莱打转,甚至将他称为母亲。
还有林斐·温莱身上的气味……每一次为冒牌货短暂的失神后,杀死林斐·温莱的念头就从心中破土而出,疯狂生长。
放纵林斐·温莱的后果就是,让林斐·温莱说出“原初种需要他”的话,让他可笑地以为自己真的能替代母亲。
虫族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母亲。
那些“愤怒”在心底累积,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逼近塞梅尔心中的临界点,如果再不停下,它或许就要突破那固定好的轨道,横冲直撞向塞梅尔绝没有预设好的方向。
是时候停止这一切了。
原初种的口器外露,钳肢虫足舞动,林斐站在原初种的身后,表情凄切无措,手上还紧紧抓着原初种的触须,塞梅尔冷眼看着二人:“原初种的矫正工作将在你死后进行。”
他眼瞳闪过一道电子蓝光,随着“滋”的一声,原初种浑身一颤,油亮的虫壳上,闪出蓝色的电火花——那是教会为了能及时控制原初种,在原初种身上安置的控制器。